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眸光逐渐转作幽深。深邃如墨，深不可测。
江千宁哪里知道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心里却已百转千回地绕了几百个圈。
她还在晃着小腿，不以为意。
直到陈寄白忽然贴上她的脸，呼吸咫尺之距，她才忽然一怔，眸光如受惊的小鹿，微蹙起眉看他。
他低声道：“宁宁，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她呼吸一短。
“嗯？”他紧接着逼问。
江千宁几乎要弃车而逃。
她强行镇定，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在听到问题的那一秒就乱成了一团。
——这是她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了她的日记里，出现在了她的微博小号里，出现在了她的……梦里。
这是她曾经最希冀听到的一句话。
──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
却是她十年的求而不得。
……又何止是做梦呢？她甚至连梦都做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下一秒梦就醒了，这样的美好就破碎消失了。
江千宁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她在控制着她身体里几乎要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曾经根本没想过，这句话也会有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天，没想过，原来这句话，她此生是能听到的。
她怔怔地想──他实际说出来的声音，和她梦里的不一样。
多了点磁性，好似还多了点深情，总之，是更好听的。
江千宁原以为她已经很了解他，原以为他在她梦里的声音会和现实生活中的所差无几。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还是不一样，梦中的这句话没有现实中的这么多情感，现在想想，多少有些冷静了。
江千宁想起她曾经还在日记里写过这个梦的，有个片段她到现在还记得一些……
「不知道陈寄白说这句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应该会
会和梦里一样吗？
……不知道哎。
而且，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好遗憾啊。」
而现在，她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这句话。
而且。
他不是说给旁人的。
他就是说给她一个人的。
他真的在问她──她愿意做他的女朋友吗？
在她的梦里，有个反应如今倒是真实地实现了的。
那就是此刻她的心跳声，她的神经反应……等等等等，都一如梦里般不可思议与激动振奋。
她的心跳快得都要冲出胸膛。
神经跳动得几乎要崩裂某根弦。
陈寄白小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此刻，他的手心里布满汗水。
他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若问他有几成把握，觉得她会答应──那应该只有三成……甚至，两成。
陈寄白嘴角发苦，也不知这局面，怎么变来变去的，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可归根究底，也只能说一句他活该。
陈寄白说完之后，再不敢有动作。就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紧紧盯着她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她的反应。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论这个回答是好是否，他都想等到。
江千宁此刻心里凌乱不堪。
她想，很多事情和梦里的稍有出路，也有很多事情与梦里的一模一样。但是，有一个事，和梦里的是相反的。
──那就是她的答复。
在梦里，她很激动地跳起来去拥抱他，她搂住他的脖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大声地回答他：“我愿意啊──！”
她的声音大得在山谷里回响。
她的激动与高兴肉眼可见。
她很肆意地笑着，张扬、热烈。他亦然。那时候，他们仿佛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
在梦里，他告白，她同意，他们圆满地在了一起。
可是梦醒之后，她睁着眼睛看着家中的天花板，愣了足有好几分钟，才能从梦里走出来。虽然很不愿意，虽然走出来的过程痛苦又心酸，但也只能接受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梦。
梦醒了，所有的一切也就都消失了。
她得面对现实──他没有向她告白，他们也没有在一起。
梦里的世界，不论再美好都是假的。梦醒之后，她所要面对的，仍是她那不知最后会不会有结果的、长到她心里发慌的暗恋。
而现在。
江千宁咬紧了唇。
现在就是现实生活。
现在不是梦。
她也说出了，她从来没想过她会给出的一个回答──
“我不愿意。”
江千宁眨了下眼。
眼底有些酸涩，心里也有一点儿。
这个回答，她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