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宁的娇气是出了名的。
被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一晚上后,次日醒来,连动都不乐意动。
先前没动真格的时候,次日她都要在床上瘫好一会儿,这回动起真格来,更是不必提了。
江千宁不知道是几时睡过去的,睡过去后更是觉得昏天暗地,不知时间。等蒙蒙醒来时,她整个人是正窝在他怀里的,呈现一个蜷缩的姿势,被抱了个满满当当。
她一动,他就落下吻来,绵长细腻地缠住她半晌,愣是将她的睡意强行驱散。还要来一句问:“醒了?”
江千宁拖着奶音,“嗯......”
她窝在他怀里,还没有清醒,懒懒地、倦倦的。
陈寄白真是爱极,哄着她起床,却被她一手挥开:“我起不来,也不知道怪谁。你走开,我不想再理你了。”
说好的,她只要喊停,他就停。而事实呢?她喊了数遍,只得他更深的攻势。
某人发出一声轻笑,捏了捏她的腰,“酸吗?我给你按按。”
江千宁已经想打人了。
陈寄白终于收手。可她又明显地感觉到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声。
她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今天要去提亲,有些紧张。”
江千宁:“?”
什么?
她呆愣地仰头去看他。
今天要去提亲,她怎么不知道?
他俯身吻下来,一边细细地啄她的唇,一边问:“你说好不好?”
江千宁说:“不好。”
他显然不想接受这个回答,接着啄她,“下午我们一起去你家,嗯?”
江千宁快要被这个人磨死了。
她挣扎着从他的桎梏中出来说:“我还不想这么早。”
“这么会早。”
陈寄白到底还是成功地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一边哄着一边给她换上衣服。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们只要直接过去江家就可以。
陈父陈母更是已经带着东西在江家坐了。
江千宁只能嘀咕,这个男人太有心机。
看着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
她不被他吃干抹净,谁被他吃干抹净?
不过真正的难关在江家。
她这儿,不过是小菜一碟。
今天江家所有人都在。
就连江斯年,原本是在国外出差,也坐私人飞机回来了。
江千宁在江家的地位自不必提,今日除了一家人,还有许多族中的长辈前来。江家唯一的一个掌上明珠被求娶,这是顶顶重要的事情,所有人都很重视。
江千宁今天穿了件素色长裙,看着就很乖顺。平日里陈寄白的穿衣风格很冷淡,今天挑的是一件和她的裙子配色接近的衣服,两人站在一处,轻易就能看出这是情侣装。
江千宁觉得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幼稚的。不过她觉得他穿点暖色调的衣服是好看,总比动不动就一身黑的好看。以前她很少见他穿这种活泼的颜色,但或许,今后她可以经常见了也说不定。
她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影响他、改变他了。他们平日里未有所觉,但细细去观察,便能发现许多许多。
而且她做的并不多,是他主动朝着她的方向奔跑,主动地拥抱她、朝她靠拢。
陈寄白的车驶入江家偌大的院中,院中已然停了许多豪车,每一辆都是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江家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实力轻易难以揣测。
今日之举,他就像是要上门去抢人家藏于家中的奇珍异宝,惹得人家满门出来应战。
陈寄白去后备箱拿东西的时候,江千宁还跟在旁边问他紧不紧张。
她倒是很轻松,紧张的只有陈寄白一个。
陈寄白说:“还好。”
江千宁不大信,她擦了擦他额头的细汗。
陈寄白:“……”
秒被拆穿,他也不恼,只是握住她手腕,压低声音道:“那你待会心疼心疼我,多替我说几句话?”
江千宁憋着笑:“都是你从小认识的叔公们,你待会嘴巴甜一些。”
“恐怕没用。”他叹气说。
江千宁笑得更欢。
他掐了掐她的腰,隐含威胁意。
两人不过在外面逗留了两分钟,江斯年就出来了,一副自家的白菜被拱了的不爽,抱着手说:“干嘛呢?站这儿聊天呢?”
陈寄白眼皮微垂,带着些许冷淡,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极主动的:“一哥。”
江斯年:“……”
呵。
从小到大都没见他这么嘴甜过。
今天怕是陈寄白人生中嘴巴最甜的一天了。
江斯年摆摆手,“还早着呢,这么早喊什么。等你娶到了宁宁再改口也不迟。”
关卡从这会儿开始,便已经是设下的意思了。
待会闯关有多难,甚至都难以猜想。
陈寄白并没有听进去他这“劝告”的意思。早改口晚改口,都是要改口的。这会子江斯年再不想听,以后也迟早是要听的。
江斯年嗤了声,走下台阶去拉妹妹的手:“进去吹空调,别热着了。我刚让阿姨榨了西瓜汁,今天的西瓜看着挺甜的。吃饭了没有?”
活像是,江千宁在陈寄白那里受虐待似的。
陈寄白对他这幼稚的行为不以为意,不同他计较。
等进了屋中,压迫感黑压压地袭来。
满座的江家长辈,气氛严肃高冷,压得好似榨去了空气,叫人生出几分窒息感来。
见了江千宁,江老太太板着的脸上才现了笑意,朝她招手:“小溏心,来奶奶这里,让奶奶看看。奶奶都多久没见着你了,哎哟,都瘦了,我的心肝儿哎。”
江千宁一被招走,陈寄白便成了孤军。
可这年轻人,好一派淡然稳重,愣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还能冷静地同众人问好。
今日这里但凡换一个人站,面对这个阵仗,多少是要现出几分慌乱来的。这一个开头,陈寄白便收割了一片还不错的好感度。
尤其是年长些的长辈,对这些外在的仪表仪态,总会过多的在意一些。
江斯年给妹妹伺候好了吃的喝的,就开始将火力对准了陈寄白。当初他发现陈寄白在追宁宁的时候就放过狠话——即使你得了她原谅,你也难进我江家家门。
这会子陈寄白和宁宁一起走到了江家,他也有资格可以教训陈寄白了。今天他可不是得叫陈寄白知道知道,江家的门是有多难进么!
不经意间瞥过江斯年,注意到了他那带着狠厉的目光,陈寄白微一默。
——他怕不是要将这一十几年的所有不满都在今天一齐给发泄了吧?
江千宁靠在奶奶旁边,听奶奶关心她近日情况,一派安然。另一方,陈寄白正处于水深火热。即使陈父陈母都在,也救不了他太多,只能投去一个怜惜的眼神罢了。
江家以江父为主力……也可以说,就单江父一个,就够陈寄白吃一壶的了。
江父其实并不愿意让他们在一起,也就是前阵子车祸的事情,才叫他稍微改变了想法。如若没有那场车祸,今天陈寄白连江家的门都进不来。
有些时候,错过就是错过了,就没有然后了,就结束了。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反正他们江家是不卖后悔药。
从天亮到天黑,江父很大方地留陈家在这用了顿饭。用完饭后继续战斗。
一直到深夜,江父也仍然梗着,并无点头意。他好像在执拗着什么,好像不点这个头,女儿就不会嫁人似的。
最后还是江母放过了陈寄白,拂了拂手,这件事算作就这么结束。
已经深夜了。
陈寄白看了眼时间,忽然晃然。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度秒如年。
他的手心,已经覆了一层汗。
但好在,这一关,终于是过去了。
他不知道江父是怎么做到的,大抵是提前一个月,搜罗尽了全天底下为难女婿的法子,今日才能一一对他使出来吧。
他今天闯的关,比过去一十几载都要多。
陈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是感慨他今日不易,也是感慨他有够厉害的,连这样的为难都能过关。
陈寄白勾了下嘴角,想去同她说话。可四处去找,也找不见她身影。
江母慢悠悠经过,慢悠悠地随口道:“年年带妹妹吃夜宵去了。”
陈寄白:“……”
他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是和江斯年有什么仇吧。
既然这么晚和江斯年出去,那今天她定是要在家住的,也就是说,他注定是见不着她了。
陈寄白抿紧唇。
刚开荤,就要独守空房了。这世上,可能没有比他还可怜之人了吧。
旁的不说,与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天,今晚叫他自己睡,恐怕他都难以入眠。
陈母只听儿子长叹一声,不太情愿地和他们一起回了家。
陈母调侃道:“真是的,一听见宁宁不在,魂儿都要飞了。”
她拉过儿子,问他于婚事上有没有什么想法。
陈寄白沉吟道:“每个环节我都想尽可能地给宁宁准备一个最好的、最盛大的。今日刚提亲完,下个环节还未开始准备,等准备好再说。”
他为今日之提亲准备了很久。下一个环节,他还要准备很久。
任何一步,他都没打算仓促而过,更没打算随便。每个环节,他都想给她一个锦绣而盛大的仪式。
很多东西陈母是有和他一起准备的,但是陈母也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自己准备的更是多了不知多少。她这个儿子,真是栽了个彻头彻尾,只恨不得把心肝都给掏出来给宁宁才好,更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宁宁跟前去。
可是陈母又很欣慰。
几年前她对他真是恨铁不成钢,被他气得不知多狠。这个孩子倔,认准的事情就是要一意孤行。孩子年轻,有些时候身上的锋芒过于锋利,很容易伤到身边的人。她那时候头疼不已,就怕有朝一日他会后悔,会自食恶果。几年后果不其然,他后悔了,最初她还很幸灾乐祸呢,只道他是活该,叫他曾经那么对宁宁,不管被怎么样,他都是活该受着的,她才不去掺和。但后来,他被虐得狠了,她这个亲妈还是忍不住开始心疼了起来。好在这两个孩子几度折腾,到头来还是在一起了,只要结局是好的,他们这些家长,也就放心了。
陈母对宁宁那是一直打心眼里疼爱,有些时候也会为她曾经受的伤鸣不平。但现在看到自己儿子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人家好,她终于是欣慰。
就该这样的。现在他做得越多,她心里也就越安慰。
“你江叔叔他们既然好不容易给你点了这个头,以后你可要好好珍惜,好好对宁宁,知道吗?你要是对她不好,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而且别说是他们,就连我,也是不认你这个儿子的。”陈母放了狠话。
陈寄白颔首,表示自己心里很清楚。他郑重地同母亲说:“我很爱她。我不需要回头路,有过一次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