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海面的泡沫,碎得干干净净。
在听到船舱内部发现仍有遗体的时候,陆荷阳鼻腔发酸,垂下目光,用手指攥紧了挂在脖颈上的戒指。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强忍住流泪的冲动,站起身走出去。确认遗体身份的工作耗时冗长,他在这里等,只会更加煎熬。
冷冽的空气使他稍微冷静了些,但腿抖得几乎走不了路,他就蹲在门边,蹲了足足十分钟。直到有一个工作人员发现了他,问他有没有事,他撑着墙强行要站起来,可腿已经麻了,针扎似的。太苦了,又太狼狈,倒使得他笑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回答:“没事,就是腿麻了。”
对方目露同情,然后要了一辆车送他回宾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宾馆大门,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电梯摁下按钮,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电梯门打开,进来两个来旅游的女大学生,像掷进来一筒点燃的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讲话。一个神采飞扬说“刚刚那个男的好帅”,另一个由衷感慨“真的极品”。
陆荷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楼层,只好出声说了一句“借过”,挤下电梯。
这家宾馆很老,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气和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很安静,地毯几乎吸收了全部的脚步声。
他低着头恍惚地朝里走,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陆荷阳。”
心脏皱缩了一下,他以为是幻觉,晃了晃头。
又是一声。声调上扬,吐字更清晰。
“陆荷阳。”
是傅珣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立在他的房门外,一条腿半屈着靠在门板上。
心跳得好快,呼吸乱得一塌糊涂,陆荷阳觉得自己在笑,可是脸上又是湿的,以至于脖颈上的围巾也变得潮湿,湿乎乎地黏在下巴上。
好讨厌。
傅珣真的很讨厌。
这个讨厌的人,他从少年时代就恨的人,总是让他“过敏”的人,凶巴巴又死要面子的人,朝他展开双臂,向他袒露最脆弱的部分,等他跃进他的怀抱。
因为逆光,陆荷阳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觉得他一定在笑,那对瑞凤眼一定弯得很性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