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迟已经想好了,如果这个时候旁边走出来一个沈抒庭,他会把上面的话再重复一遍。
好在事情还没有戏剧性到这种地步。简迟夹在三个人中间,连路都差点忘记该怎么走,低头注视鞋尖和地毯上的花纹,极力忽略身边微妙的氛围。这种微妙的源头,毋庸置疑来自浑身散发‘不爽’且黑着脸的邵航,季怀斯和闻川一个神态自若,一个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其他情绪,衬得邵航像是身在另一个世界。
“简迟,你来……”首先注意到简迟的张扬挥手打了个招呼,话没说完,手也没来得及放下,眼前这场面让他一时间瞪大双眼睛。张扬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下更加毫不遮掩其中的‘我是谁我在哪’,等到简迟走到面前才回过神,不敢多看他后面那几个人,“你们这是……”
“路上碰到,顺路。”
迷茫了一秒,张扬忙不迭点头,“对对,顺路……你们是来吃饭的吗?我刚才逛了圈自助餐,东西还没全部上上来,现在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
简迟对上张扬的眼神,快速一眼就心领神会,对他舍身扯开话题的举动倍感感动。
季怀斯偏过头,温声问:“自助餐可以吗?”
不想折腾的简迟连忙说:“可以,我有点饿了。”
不屑嗤了一声的邵航似乎本想刺上季怀斯几句,可快速应下的简迟让他只能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行,那就自助餐。”
简迟快步上前和张扬并肩,脱开了身边身后的窒息源,压低声音长舒一口气:“谢谢了。”
同样压嗓的张扬目视前面,看上去在正经带路,回答的话截然相反:“等会你要好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入学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忍忍,马上就到了。”同样如芒在背的简迟说道。
到现在,简迟已经有十分良好的苦中作乐心态,面对一路上的围观,食不知味的午饭,总比连表面上的和谐也维持不住,当场闹起来要好。简迟意外的是,从前大打出手,两看相厌的闻川和邵航,今天却连一句嘲讽都没有,像是达成了某种君子协议,互相视对方如空气。这让简迟想起那天晚上迷蒙中看到的一幕,原来不是梦。
“抱歉,让你为难了。”
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简迟逃离了这个诡异的氛围。烘干手时,一道略感无奈的嗓音从门口传进耳里,没有指名道姓,简迟却清楚地知道季怀斯在对他说话,更明白话里暗指的意思。
“没事,”简迟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房间会在十层?”
季怀斯弯了弯唇角,动身走向洗漱台,逐渐拉近的距离让简迟小幅度往后靠了一下,手掌抵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不是什么复杂的操作,我可以办到,所以就这样做了。”
真是……简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觉得真正的季怀斯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样完美无缺。但这样显得不那么真实,拥有情绪波动的季怀斯,反而让他的感觉更加真实一些。简迟看着季怀斯笑吟吟的眼睛,不那么有底气地说:“现在换,应该还来得及吧?”
“我想应该来不及了,”季怀斯弯下脊背,一声略含歉意的轻叹,环绕在耳边像情人的温柔密语,触电般发麻,“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等你拆开。”
礼物——简迟带着这个关键词,回到房间后掸去了被子上的玫瑰花瓣,毫不心慈手软。拉开最近的床头柜,空无一物,目光移向闭合的衣柜,简迟起身拉开,‘刷’的一声,得以重见天日的衣柜里挂着一套西式礼服。做工精致,完美贴合的尺寸。
简迟取下来,发现衣服里藏着一张邀请函,拿在手里都能闻到上面淡淡的栀子花香气。信纸上用钢笔写着短短一句话,漂亮的字体让简迟反复看了几遍。
‘晚上九点,甲板上见。——季怀斯’
简迟捏着那张富有质感的信纸,从字聚焦到床上那件西服,心底像是有两道声音在斗争,久久不能平复。门忽地被敲响,慌忙中简迟用被子盖住了衣服和邀请函,打开门后,映入闻川的脸。
“我知道你跑回来了。”他开口。
简迟的心跳得还有些快,应和了一句,闻川朝房间里面看了一眼,被简迟看似不经意地侧身挡住,“有什么事情吗?”
收回视线,闻川不着痕迹地掩去眼底一瞬阴云,“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简迟刚刚问出口,就明白闻川指的是什么,“舞会吗?我……”
两道声音又在脑海里打了起来,一会是那张萦绕栀子香的信纸,而后变成闻川等待回复的深沉双眸,仿佛不用他开口,早已窥察出了真相。简迟大脑空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对不起,我晚上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