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崭新的身份,简迟直到现在才摸到适应的边缘。事实就像季怀斯说的那样,他的喜欢并不纯粹,里面掺杂感动,还有试探。简迟清楚记得季怀斯曾经对他的帮助,哪怕开始很多次都是举手之劳,但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做这个‘举手之劳’,只有季怀斯。
他也想要为季怀斯做些什么,想让季怀斯开心。从前的季怀斯似乎什么都不缺,现在,简迟终于找到了唯一一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张扬约好了和朋友接下来的活动,临走前特意问简迟刚才聊的那些话能不能说出去。消息早就传了不知道几个版本,简迟不想再隐瞒下去,反而显得他斤斤计较又可笑,于是点了点头,让张扬要是听到什么离谱的传闻最好能纠正一下,怀着一肚子八卦的张扬一脸‘包在我身上’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他走后没多久,季怀斯就打来了电话,声音听上去略含疲惫,还在沈抒庭那里处理学校发来的邮件。简迟没来得及多关心几句,耳边就隐约传来沈抒庭的声音,打断了这通电话。简迟只能暂且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虽然他知道现在呆在房间里是最好的选择,出去难免要被一些好奇的目光指指点点,但一路波折地经历到现在,简迟对此已经越来越无所谓。
当然,说不讨厌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希望季怀斯公开他们的关系。但事情已经发生,简迟不会去责怪季怀斯,他翻出来船上第一天时收到的活动册子,除了购物,游戏厅,赌场这类他很少接触也没有什么兴趣的地方,影厅吸引了简迟的注意,看到可以点片子那一条,简迟决定了下午的活动。
“现在里面在放什么?”
服务员回答简迟:“《伺机而动》。现在点片要排在五部之后,如果没有您想看的影片,六楼有私人影厅。”
一部高分的外国悬疑片。简迟没有再挪地方,得知电影刚刚开始十分钟,拿了桶免费的爆米花坐到最后一排。比起他刚才排除的游戏厅和赌场,影院稍显冷清,毕竟房间里就有投影仪,大部分人应该更喜欢私人空间。
这对简迟来说是一件好事,没有人打扰,暂且放下这几天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事,放松体验这场难得的旅行。事实上直到现在,简迟才终于有了一种度假的感觉。
电影声音很大,悬疑片的音乐往往很抓人心,正是因此,简迟看得入迷,没有察觉走到身边的人落座在他左手的位置。等简迟发现这一点时,电影正好结束一个高潮,他抓了两枚爆米花,刚放进嘴里,终于察觉到身边熟悉而冷感的气息。
“你……”一瞬间,简迟沉浸在剧情里的心抽离了出来,还没有说完后半句话,闻川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闻川先一步说出回答,搞得简迟一时想不到能接的话,不想气氛在沉默中尴尬下去,问道:“你看见我进来的吗?”
“张扬说你的状态比他想的要好,应该不会在房间里呆着,”闻川的声音在电影的衬托下显得平淡,不努力听就会漏掉几个词,“我想你不会再去顶层,也不会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就过来碰一下运气。”
运气很不错,但对简迟来说不太好。他咽下爆米花,嚼得有些无味,听到‘顶层’时心跳紊乱了两拍,“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闻川却不再出声,等到最后四分之一的电影播完,结局是凶手在追击中从高楼一跃而下,简迟却早没了开始的兴致勃勃。他看着银幕上滚动的报幕,缓缓开口:“闻川,如果你想聊……那天的事情,你肯定已经从张扬那里听说了昨晚的事。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抱歉。”
“你不用说抱歉,”闻川说,“你只是做了对你来说正确的事情。”
他说完站起来,简迟仰起头时,心莫名漏了一拍,像是有些空落,有些怅然若失。长发垂在耳侧,打下半片阴影,闻川凝视他的眼睛,哪怕尝试掩饰,也没有盖住那一丝低沉的心绪,“简迟,你做好决定了吗?”
简迟‘嗯’了一声。
“我需要一点时间,”闻川说,“我不会撒谎,说我可以继续心无芥蒂地和你做朋友。抱歉,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尽管看得出闻川已经克制住了外露的情绪,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才过来说出这番话,简迟却捕捉到他话语里细微的颤,裹挟低落与自嘲。简迟感觉很不好受,一直以来,闻川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被亲生父母,被养父养母,他不可避免地产生怜惜,安慰闻川,施展善意,可是现在他又必须要斩断这丝联系,把闻川从身边慢慢推开。这是正确的事情,但情感和理智时常不能达成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