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
轻得一碰就散的嗓音从氧气面罩下虚弱响起,简迟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直到望进季怀斯睁开的眼底,连忙改口:“和你。”
季怀斯似乎想要笑,可惜没有足够的力气,简迟心底念叨着叫医生叫医生,刚起身想起床头就有呼叫铃,急忙按响,也不管一共摁了多少下。季怀斯将简迟仓忙的动作全都收入眼底,等简迟看过来时,轻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简迟只盼着医生赶紧过来,攥紧季怀斯的手,“已经三周了。”
“才三周。”
“什么叫做‘才’?快要过去一个月了,”简迟被他轻飘飘的语气弄得眼眶有些酸,“你还打算再睡一个月吗?”
季怀斯缓慢地开口:“我的意思的,才三周,你就忘记了我喜欢的花。”
简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床头的百合,刚刚冒出一点的眼泪又憋了回去,回头对上季怀斯眼底熟悉而浅淡的笑意,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底被涌上的热流填得满满当当。
“我早就告诉你栀子花卖光了,可你就听见最后一句我要和邵航走。”
“不是和我走吗?”
季怀斯边说道,边回握住简迟的手。
深夜十一点,医院彻夜通明,季怀斯醒来没多久又睡了下去,但这一次简迟心底那道摇摇欲坠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季怀斯醒来第二天就可以坐起来同医生正常说话,不过长时间的卧床让他的双腿需要一段适应时间,才能尝试下床。简迟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医生看着他的检查报告告诉他再过三天就可以收拾出院。原本出院心思迫切的简迟现在又不想离开,他走了,季怀斯就是一个人了。
简迟不清楚季怀斯的家人是否知道这场事故,想到季怀斯床头的那束鲜花,简迟猜想也许知道。不过没有等他继续猜到他们为什么不来探望季怀斯的理由,简迟就在推开季怀斯的病房时看见了一位坐在床边的陌生女人。
听到声音,季怀斯和她同时看了过来。
简迟一下子怔住,换做任何一个人看见电视银屏中的巨星出现在现实,想必都不会有太得体的反应。见到杜婉正对他笑,简迟连忙关上了门,站直身体,紧张地说道:“阿姨好。”
季怀斯为他的反应逗笑,对杜婉说:“我说过他一会就会来。”
杜婉的模样看起来和二十年前隐退歌坛时没有任何差别,文雅娴静的气质不急不躁,细长的眉,柔和的眉眼几乎看不见一道细纹,与季怀斯坐在一起说是姐弟可能都不会有人怀疑。杜婉抹着唇彩的唇勾勒出温柔的弧度,“你是简迟吗?”
简迟感觉这一幕很神奇,季怀斯的眼睛和笑起来的弧度都像极了杜婉,当杜婉笑起来时,简迟便有一种难言的亲切,点了点头,“我来看看季怀斯。”
“谢谢你能照顾他,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和他爸爸正在国外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只好拜托这边的朋友帮忙照看怀斯,随时向我们汇报他的情况,”杜婉说,“怀斯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知道一直是你在照顾他,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简迟。”
简迟越听越感到羞愧,这场车祸的发生有他连累季怀斯的一份,他只是做了心底想要做的事情,“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妈,你刚才不是说要回去了吗?”季怀斯在这时候开口。
杜婉拿着包起身,回头笑了笑,“现在赶我都不会拐弯抹角了。好了,你和简迟好好聊,我不打扰你们,记得听医生的话好好养伤,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让张姨在家里做好给你送过来。”
“知道了。”
简迟这回没有像刚才那样愣神,打开门把杜婉送到了门口。杜婉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突然停下,转过头对简迟柔声说道:“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我知道你保护了怀斯,好在他也保护了你,这声感谢你不用觉得沉重,看到他现在能这么开心,作为母亲,我也很开心。”
没有等待简迟的回答,杜婉轻挥了一下手渐走渐远。简迟看着她的背影,隐约不敢细猜——他感觉杜婉察觉到了什么。
回到病房,季怀斯正低头看着手里一封信封,听到简迟回来的动静,将头抬起一笑,“她又和你说了什么吗?”
简迟没有隐瞒,“嗯,阿姨让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她很开心。”
“她的脾气很好,不用紧张,不过也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季怀斯的话让简迟更觉得怪异,好像刚才一面并不是意外下匆匆撞到,而是一次有预谋的会面。简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看向他手里的信封,转移了话题:“这是阿姨刚才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