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镜辞看着远去的车辆,逐渐汇入车流中,而后消失不见。内心有些怅然。他期盼了许多年的亲情,最后还是一场不可得的镜花水月。终究,谁也不可能去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人生哪能总如愿以偿呢?
他本打算把名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揣进了口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忱予站在了他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什么,”他回过神来,搪塞道,“在想今晚吃什么。”
“刚刚那两个人,是你认识的人吗?”江忱予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刚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朱镜辞和一个老人在说话,还接了对方的名片。
“哦,他们是来问路的,问和平大街怎么走。”朱镜辞掩饰地说着。事情已经解决了,他并不想让江忱予掺合进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中,平白地为他担心。
江忱予随意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转过话题问朱镜辞想好吃什么了吗,朱镜辞松了口气,牵着江忱予往家走去,暗暗庆幸这页揭过去了。
江忱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早已消失不见。那位老人的脸,他是有印象的,在曾经被带去参加的某场聚会上看见过,但是具体记不清了。
他暗自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紧赶慢赶着,高三下学期就走到了头。白薇是向来心大的性子,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她提前半个月就让朱镜辞住到家里来,方便阿姨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自己也捡起了搁置多年的厨艺,每天煲各种补汤,虫草,花胶,党参不重样。两人放了学往往踏进家门就被塞一碗,坐在餐桌上面对着面苦哈哈地喝。
炎热的天气,再加上大补汤加持,直到某天早上江忱予在饭桌上突然流鼻血,把朱镜辞和白薇吓得够呛,这才算是遏制住了白薇炖汤的热情。
当天半夜,朱镜辞就偷偷溜到了江忱予房间。在此之前,迫于家长的监督,小情侣一直分房睡,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形势。
江忱予从睡梦中惊醒,把爬床的一只公然捉住。当事人一脸无辜,从被子里冒出个头,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是好心,怕江忱予再流鼻血特地送上门来帮人泄火。
“我洗得很干净哦。”他猫一样地趴在江忱予胸前,伸出食指在胸口画圈,指尖若即若离地撩拨人。
江忱予简直要被他振振有词的诡辩气笑了,真想要做些什么也舍不得,只能恨恨地把人压在床上,亲得喘不过气来,眼里泛着水光连连告饶才作罢。
朱镜辞还见到了难得回家的江父。很严肃的男人,脸上很少看到笑,也不怎么说话,只有面对白薇时语气才会温柔些。
江父对他的到来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可能也有白薇前期做通了心理工作的缘故,总之并没有如他担心的那样很抗拒甚至大发雷霆,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江忱予和朱镜辞被分到了一个考场。考试结束朱镜辞先出了考场,倚在栏杆上等人。
题型没怎么刁难人,他答得很顺畅,这时脑子里颇有余暇地在想自己今晚的的生日礼物。他前些天晚上睡不着,拿着手机刷X宝,背着江忱予下单了一堆。反正高考后的暑假那么长,两人一样一样试过来也是足够的。
树上蝉鸣声声,他跑着神,天马行空地想着,突然被人遮住了眼睛。有声音伴着温热的吐息在他耳畔响起:“猜猜是谁?”
“是小猫咪吗?”他反手捉住了身后人的衣角。
身后人轻笑了一声,放开了手。
他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的少年,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如远山,装得满满都是自己。
“原来是我的小鱼儿。”他那样温柔地说道,像是怕惊醒了一场沉睡的梦。
他们牵着手,慢慢往猫耳朵巷走,道旁的紫薇开得灿烂,一阵风卷来,粉紫的花瓣簌簌地落了两人满身。
后来,朱镜辞每每回忆起来,总觉得那大概是他离幸福最近的一次了。他被自己的恋人牵着手,朝着未来,朝着一切美好的希望走去。他想要的一切都那样近,在不远的地方发着光,触手可及。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屏幕,是一条短信,提醒他快递到了,存放在楼下快递柜里。
而后他听到了汽车的轰鸣声,身边人的惊呼。他刚刚茫然地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侧一双手推到了一旁。
他摔倒在路边,扭头只看到了满地的血迹,红得刺眼。
刚刚还在他身侧同他牵着手的少年躺在血泊中,毫无声息。
他后来做过梦,在梦里无数次地回到这个时刻。在梦境里,他变成了纯粹的旁观者。看着当事人不自知的欢愉,看着视野里突然出现的卡车,看着江忱予的身体被重重抛在地上。他在梦里声嘶力竭,却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