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林的眼神一变,恶狠狠摔下那捆熏香叶:“什么叫我偏离了我的方向?我的方向还不是我自己定的?你以为培训班能赚几个钱?没有钱我们哪能养这么多闲人?要不是我想办法赚钱,你以为我们怎么买的这个岛,怎么建的这些房子?”他又忽而语重心长,好言相劝,“威廉,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好,也是为了我们学校好啊,这话当年可还是你和我说的啊,只有用钱把自己好好包装别人才会愿意听我们说话,才会相信我们的话啊!斯肇,我们是为了实现更远大的目标,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我们,知道我们的理念,我们是用我们自己道德上的一点小小的牺牲来换取全人类被拯救的希望啊。”
斯肇低下头,善林挪到了他边上,揽着他的肩膀道:“你看啊,你现在是我们贝特的大老板,贝特现在在国内名声多大,你不会不清楚吧?我们走的这个神秘路线也是你的主意啊,别人看不透我们才越想看透我们,我们的影响力现在怎么说……一呼百应!回头我给你印个名片,你去见你爸,你爸那个老学究看了恐怕也要敬你三分!”
斯肇猛一阵反胃,拱开了善林,瞪着他道:“钱不是让你去吸白面,不是让你去玩小女孩儿的!”
善林对他也是怒目而视了,指着他的鼻子,嘴巴长得大大的,转而眼色一变,狞笑着又去拨弄那金属盆里的香灰,说:“反正事情你也知道了,反正这个学校,外头的公司,开曼的公司,都是用你的名字,你的证件注册的,我不过是个拿工资的外聘教师,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把证件锁进保险箱吧。”
斯肇疾呼:“那些都是假名字,假证件!”
“这样问题不是更大嘛!你这是蓄意,蓄意诈骗!”
斯肇跪了起来,一把抓住善林的衣领,眼眶湿润:“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这么相信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朱天运一文不值的时候我他妈就跟着你,为你鞍前马后,联系场地,录磁带,哪一次不是我出钱,我出力!”他真的哭了出来,“我他妈就是太相信你!我太信任你!”
善林倒是一副悠哉闲哉的表情,毫无触动:“你还不是因为考不上研究生,没能像你爸,你哥一样去搞什么科学研究才……”
斯肇一拳打了出去,善林将将避开,他一脚踹开了斯肇:“要不是我找到了那些黄金,你能人模狗样地活到今天?”他也是怒向胆边生,扑到斯肇身上,压着他就打。他的体格和力气都比斯肇大,斯肇完全无法挣脱。
“你他妈就是个错误!蠢材!你的愚蠢……你的愚蠢tā • mā • de就是与生俱来的!你就是个错误!你去死吧你!没有你,我善林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没有你!还有千千万万个你愿意给我当牛做马!!”善林唾沫乱飞,拳头一下一下往斯肇脸上砸,斯肇勉力招架,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滚落在地上的酒瓶,他伸手去抓,摸到瓶颈了,他抓住了朝着善林的脑袋就砸。
一下。
两下。
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酒瓶碎了,斯肇抓着破碎的酒瓶扎向善林的脸。善林倒在了地上,衣衫不整,烛光照着他硕大的肚子,泛起一层油光。斯肇吐了出来。地上流淌着酒液,一些放在地上的,烧得很矮的蜡烛似乎因为酒精的气味而变得异常的兴奋,长长的火苗猛烈地窜动起来。
斯肇抹了下嘴,他看着善林一动不动的肥胖身体。他笑了:“你不是老朱,不是那个有才的大思想家,你是善林,善林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朱……”
他舔了舔嘴唇:“老朱早就死了,老朱没有完成的理想,我会替他完成。”
他把木屋里的所有酒都倒在了地上,踢倒了一根蜡烛,刹那间,木屋的地上卷起滚滚火浪。斯肇走了出去。他站在树林里,站得远远地看着那木屋燃烧。他等待着,等待着,赤橙的火焰烧穿了密林里漆黑的夜,斯肇继续等待着,直到树林里许多树都遭了殃,树林里冒起了白烟,有人呼喊“着火了!”“着火了”,一群慌张的人赶来救火,他才走出藏身的位置,他才着急地加入了救火的行列。但是火太大了,根本扑不灭,大家只好挖出一道土沟来遏制火势的蔓延。等到那被隔绝出来的区域里再没有东西可烧了,只剩下零星的火苗时,斯肇擦了擦脏污的脸,一看那被火烧出了个窟窿的树林顶部,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
众人围在烧毁的木屋周围恸哭。木屋就剩下一个乌黑的框架,那框架下躺着一团焦黑的肉球似的东西,想必就是善林了。
斯肇组织起各位“学生”,发起倡议:“兄弟姐妹们,不要哭,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是他在天上看到了善林老师做的一切,他羡慕人世间有这么好的一位老师,他就带走了他,要他去天上教导他的子民,我们在这里,我们要继续弘扬善林老师的理念,继续帮助那些被自身所困的人,帮助那些被群体的愚蠢蒙蔽了眼睛的人,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好好安葬善林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