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裴吟再长大一点,到了十八岁,考大学那一年。
那时候尚之昂已经去外地读书了,只有他妈过来找裴吟,说:“小吟,来,小姨给你算算。”
水费,电费,学费,生活费,包括裴吟三年前摔碎的碗和五年前踢坏的挡风玻璃,裴吟收到的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生活账单”。
他小姨说:“你看,你妈妈的遗产虽然在我这,但其实都花在你身上了。”
裴吟看着那张冗长的账单,笑了一声,说:“我花了这么多。”
他小姨有点挂不住脸,刚要解释,裴吟就说:“小姨,谢谢你,我知道,这个家里你是对我最好的。”
在硬的心肠也有软下来的时候,谁听见裴吟这句话都得动容三分,他小姨也不例外。
“我知道,这些年你爸妈不在,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小姨能力有限,只能给你这五万块钱了。”他小姨拿出一张卡,说,“学费应该是够的,剩下的……你去看看,打打工什么的,我听说现在的大学生都靠这个锻炼自己。”
说实话,连这五万块钱都是裴吟没想到的,但他不会表现出来,他需要钱,所以他得顺着对方。
“小姨。”裴吟又叫了她一次,“要么你给我凑个吉利数,六万吧。”
最后裴吟拿着六万块钱,离开了这个毫无人情的家。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尚之昂一家人有瓜葛,结果大二那年的春节,裴吟却忽然接到了他小姨的电话。
他小姨说:“你妈妈在当铺当过一条项链,是你妈妈最后的遗物了,当铺的人找过来,问还要不要赎,不赎就要卖掉了。”
裴吟立刻赶了回来。
当铺的人跟裴吟说,他妈当初当了十年,但是现在通货膨胀,再晚就不值钱了,所以问问主人要不要赎。
裴吟当晚喝了很多酒,他说,要赎,当然要赎。
裴吟迷迷糊糊地签了几页字,没发现中间夹了两张贷款担保人的协议书,等他酒醒后,尚家已经人去屋空,留给他的只有一纸债务。
所以,你问裴吟过的好吗?
他过的当然不好,但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因为这是他的苦,这是他的命。
人生最怕富起贫终,因为前些年过的太好,所以以后的日子才会格外的苦。
在每一个,每一个尚之昂告他状的时候,裴吟其实并不厌恶尚之昂。
他只是怀念,如果他的爸妈在,一定也会这样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