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门,朗颂才小心地把孙谚识放到空地上,他指了指屋后的一座小山,说:“我爸妈葬在那座山上。”
孙谚识远眺山头:“挺好的,睁眼就能看到自己家。”他勾勾朗颂的手指,“走,咱们去看你爸妈。”
走出十几米远,孙谚识又转身,他走上一个土坡,恋恋不舍地拿出手机,“咔嚓”一声,将两层小楼定格在了画面中。
两人走过一段田埂,到达山脚下。
朗颂走在前面,转身摊开手掌:“哥,我拉着你,路不太好走。”
孙谚识毫不迟疑地把手放上去,两人的掌纹紧密贴合,在林间小路上携手向上攀登。
小小的一座山头,虽然路有些陡,但路程并不远。若是朗颂一个人,十分钟便能走到,奈何孙谚识从没爬过这种窄到只能容下两只脚的野生山头,一路走得气喘吁吁。
二十分钟后两人到达山顶,看到了掩映在一株翠柏之后的两座坟茔。
半个多月前朗颂来祭扫过,坟茔周边很干净,一棵杂草都没有,墓碑前还有上次拿来的祭品。
孙谚识走到墓碑前,先鞠了一躬,然后半跪下来,和朗颂把背包里的祭品拿出来。除了一些朗颂父母平时喜欢的一些食物,还用保温壶带了两碗早上煮好的汤圆。
朗颂拿出两个一次性纸碗,把圆润饱满还冒着淡淡热气的汤圆装在碗中,分别放在了两块墓碑前,低声说:“爸,妈,元宵节快乐。”
孙谚识最后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酒,朗颂说他爸偶尔会小酌几杯,这是他一早就备下的。
摆好祭品,两人一同跪下,无声地磕了三次头。
此情此景让朗颂有些鼻酸,他紧咬齿关忍住泪意,牵起孙谚识的手举到墓碑前:“爸,妈,上次来看你们,我说想带个人过来给你们看看,今天把他带来了。上回聊了那么久,你们应该已经很了解他了,我就不再多做介绍了。总之,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喜欢他,要跟他过一辈子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们肯定也很喜欢他。”他顿了顿,平复了呼吸,“你们在那边,肯定惦记着我和月月。现在你们看到了,我和月月又有了家,有了相伴的家人,过得很好,你们别操心了,也好好过日子。”
上山的路上,孙谚识一再告诫自己,要在长辈面前维持住身为兄长的沉稳持重,然而朗颂开口的那一刻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他紧扣着朗颂的手,闭了闭眼眨去严重的湿润,接着朗颂的话道:“叔叔阿姨,非常抱歉,上次来屏州太匆忙了,没能来看望你们,拖到了今天才来,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入重点,“如你们所见,我和小颂在谈恋爱。我是个男人,年龄上又比小颂大很多,与你们心目中的‘儿媳’应该大相径庭。但……但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相爱并且认准了对方,组成一个特殊的家庭,要相守一辈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颂和月月,以后我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不会再伶仃孤苦。我欺负你们不会说话,就当你们点头同意我和小颂在一起了,请允许我和朗颂一样,叫你们一声——”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墓碑,弯腰磕头,郑重道,“爸,妈。”
孙谚识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又觉得自己一次性说太多显得有些轻浮,于是收了话音,留着下次来的时候再说。
墓碑前是块水泥地,跪久了膝盖疼,朗颂把孙谚识给拉了起来,两人并排坐在了墓碑前。
朗颂不紧不慢地和父母聊了这半个多月来发生的事,说了朗月找到亲生父母的事,又说了自己要在夜市摊开大排档的事。
孙谚识把带来的酒倒进酒杯中,一杯杯地洒在朗父的墓碑前,偶尔会插一两句话。
时间在轻声细语地闲聊中缓慢流逝,临近末班城乡巴士的发车时间,两人才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鞠躬离开。
朗颂走到孙谚识面前,突然半蹲下来,偏头道:“哥,我背你下山。”
孙谚识嘴硬:“我不累。”
朗颂笑了笑:“我就是很想背你。”
孙谚识迟疑地看了看身后的两块墓碑,攀上了朗颂健实的后背。他圈着朗颂的肩膀,把下巴颏搭在朗颂的颈窝,低声道:“我们找人把房子翻修一下,以后每年抽个时间来住几天陪陪爸妈吧?”
朗颂回答:“好。”
“这里空气好、环境好,等我们老了,就在这里定居养老怎么样?”
“好。”
“我想把你小时候额头画了红点点的那张照片放在我的钱包里。”
“好。”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披着灿烂的阳光下山,缓步走向人生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