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话,温鸣玉没有再说什么,他放过了那名医生,又让保镖们推着盛欢的轮椅,将他带回了病房。进门时,盛欢看见张妈与其他几个照料他的佣人都站在外厅里,垂着脑袋,一动都不敢动,不禁又回过身去,看着温鸣玉。
“这次求情也没用。”温鸣玉道:“他们受命来照顾你,却把外人放了进来,这是极大的失职,我饶他们一命已是很大度了。”
说完这句,他话锋一转,又看着盛欢:“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你要偷偷去见什么人,我也不会责怪你。但无论是做什么,都要顾好自己的安危,现在你伤了双手,又不能走路,要是盛敬渊要趁机伤害你,你怎样自保呢?”
尽管温鸣玉的语调很温和,然而盛欢听着,莫名又想到先前对方把他称做自己的儿子,有些高兴不起来,低声道:“您说这些话,是不是又把我当做儿子来看待了?”
盛欢一直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温鸣玉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先前他对盛欢一直十分冷淡,现在突然转变了态度,盛欢或许以为,他的转变仅是因为受了血缘的胁迫,不得不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对于盛欢来说,他一定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施舍的。但遇到这样的误会,温鸣玉也不便去解释,毕竟解释得过多,反而显得刻意。
何况,就算是温鸣玉,尚不能完全投入到父亲这个身份中去。他们之间相隔了十六年的时光,比起亲生儿子,盛欢更像是一个相识不久,又对他满腔热忱的漂亮少年,无论他的热忱是缘于什么,都是很能打动人的了。
盛欢问完那句话,本是有一点不安的,但看见温鸣玉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看着他静静地微笑起来。那笑容在温鸣玉的脸上很不明显,可那对动人的凤目中,却像是微澜晃碎了星光一般,有清亮细碎的笑意盈溢而出,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切。
温鸣玉反问道:“你觉得是吗?”
留下这个困扰了盛欢数天的问题后,温鸣玉就离去了。这段时日他的确是很忙的,那日盛敬渊突然造访,并不是一次贸然的行动。他受主人的命令,来燕南谈一桩大生意,因为这桩生意的缘故,他笃定温鸣玉不会要自己的命,这一步算盘,盛敬渊的确没有打错。
但他的生意,注定要在温鸣玉手底下碰壁了。
就在盛欢要被接回珑园的前一日,温鸣玉接到了一位故友的电话,他这厢刚问了一句,便听那端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等那人笑完了,才大声道:“老弟台,恭喜恭喜啊。”
温鸣玉道:“多谢,不过我要问岳兄一句,你道的是什么喜?”
“你年纪轻轻,就有了一个十六岁的儿子,这难道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吗?”岳端明不假思索地开口:“听闻你这几天就要将他接回家了,等我哪天闲下来,必定来探望探望这位贤侄。”
温鸣玉与对方相识十余载,深知自己这位老朋友的为人。岳端明虽是军人,却有一副豪侠般放`荡不羁的性格,说话也是口无遮拦,好话从他口中吐出,反而像是在骂人。温鸣玉没有与对方计较,只道:“那你或许要多等几日了,我那小朋友,现在还不愿认我呢。”
岳端明仅比温鸣玉年长十岁,但已有了六房妻妾,五子二女,一谈起教育后代的问题,立即底气十足地说道:“这天底下哪有儿子不认爹的道理,那小子刚到你身边,对你还生疏,或许拉不下面子来。你好好地哄他一段时间,凡事多教教他,他自然就乖乖叫你父亲了。”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温鸣玉轻笑一声,应道:“那真是受教了。”
“不说这个了。”岳端明咳了两声,陡然把声音一收,变得正经起来:“前几日,有一个客人来拜访我,带来了许多好东西,求我帮他一个忙。”他嘿嘿笑了数声,又问:“老弟,你猜猜看,他要我帮他什么?”
温鸣玉听了前半句,已经有了答案。他往后一靠,倒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想必是想借你一条水路,供他运土吧。”
岳端明道:“猜得这样快,他一定是来找过你了。嗐,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明知你不做这桩生意,还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探口风。不过他们这一次派来的人,我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们所说的土,自然是指世界各地产出的烟土。这东西在哪里都是抢手货,权贵豪绅,军阀黑帮,少有不好此物的人。但这东西在燕南却十分罕见,只因温鸣玉自己从不谈这笔生意,也严令禁止手下贩卖烟土。燕南大大小小的地方,尤其是燕城,明里暗里,少有他掌控不到的地方,烟贩子少了他的通行证,几乎断绝了门路,自然无法把生意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