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鸣玉的脸上又有了笑容,答非所问:“我没有后悔。”
他的另一只手忽然使力,盛欢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那个人按住他的背脊,将他用力地往里摁,温热的苦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笼上来,将清冷的夜雨完全隔档在外,只余一个慌乱失序的世界,盛欢完全失措了。
那个人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喑哑地钻进来:“有一句话佩玲没有说错,盛欢,你现在还小,我也会害怕的。”
盛欢想争辩,想安慰对方,可他吐不出半个字,脑中空茫茫的,任何事都无法思考。
只凭温鸣玉拂在他耳边滚热湿润的呼吸,已让盛欢半边身躯都一片酥麻,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四十二章
佩玲与盛敬渊在懿湖公园见面。她今天面孔素净,穿一件石青色旗袍,神情憔悴。两人走在长长的柳堤上,佩玲挽着对方的手,只管低下头,一味地沉默着。现在她见到敬渊一面,心中就会增添一分的负罪感,可她又能不见这个人。除了敬渊,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安慰她了。
他们来到湖边,这里有小舟租给游客,供他们游湖玩乐。敬渊原本静静地陪着她,一见这副景况,忽然停下步子,站在岸边观望。佩玲强打起精神,对敬渊微笑:“你想要请我坐船吗?”
敬渊抱歉地开口:“我从小就晕船,一坐上去,怕是会闹笑话。”
佩玲原本就对他抱有几分歉意,便比往常更加顺从他,主动给对方台阶下:“其实这里的船,我从前常常来坐,并没有什么意思。前面有一座亭子,我们去那里喝茶吧。”
及至在亭中坐下,敬渊不看游船,只专注地端详了她一阵,才道:“佩玲,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你的脸色很不好。”
佩玲病的并非是身体,而是心。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亲生哥哥和儿子亲密,而盛欢恰好又是心上人的外甥,她要怎么说——不能说。父子luàn • lún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罪名之一,她怎能让三哥在其他人心中被打下这样的烙印,但若她什么都不说,岂非对不起敬渊的一腔信任?她心神不定,不敢看敬渊的眼睛。
敬渊不知她的心事,还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喃喃低语:“是感冒?话都不愿说,你往常不是这样的。”
他越关切,佩玲越难过。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敬渊……”敬渊颇有一点慌乱,呆呆地被她捉着,仍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是哪里不好受,请一定要告诉我。”
佩玲摇摇头,叹道:“对不起。”
敬渊反而在这时敏锐起来,警惕道:“是不是盛欢出了什么事?”见佩玲不答,他也着急了:“真是他?他遇到了危险吗?佩玲,你说话呀,在整个燕城,也只有你可以给我他的消息了。难道你嫌弃我只是个生意人,帮不上忙,才这样难以开口吗?”
“你说的是什么话!”佩玲斥了他一句,无比的为难。一面是亲生兄长,一面是她满心倾慕的男人,她偏向哪一个都不对。不过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敬渊,那敬渊会不会因此感激她,他们的关系又会不会更进一层呢?
从前温鸣玉没有子嗣,咏棠无能,佩玲一直很为温家将来的继承人忧心。于公,她是家中的五小姐,不愿家族就此没落;于私,佩玲自小就靡衣玉食,只顾玩乐,她所受的追捧与欢迎近半是缘于她显赫的家世,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这顶保护伞。
现在温家好不容易有了盛欢,如若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和父亲惊世骇俗的感情,他要接手温家可就难上加难。佩玲思来想去,最终是松动了:“你别急,那孩子很好,只是这件事,实在难以开口……”
敬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真的很为难,那就不必说了。”他顿了顿,轻轻叹气:“盛欢是我亲妹妹的儿子,我虽在意他,但我也不愿因一己之私,害你不开心。”
对方的体贴让佩玲愈发内疚,她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敬渊的脸。这个男人的神情向来都是温柔的,却怎么都掩不住眼睛里的郁色。佩玲忍不住以己度人,要是她遭遇过同样的事,恐怕也高兴不起来罢。盛敬渊已经失去了双亲和兄妹,难道她还要让他对最后一个人亲人都失去希望吗?她心疼极了,终于道:“敬渊,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小心翼翼地把来龙去脉告诸对方,隐去了她看到的亲密举动,只含糊的表述这两父子的感情“异于常人”。敬渊听到最后,眉头已是紧紧锁起,喃喃低语:“这太荒唐了……”他猛地站起身:“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行,我不允许让盛欢继续待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