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欢心中,这两个字从来都无法与温鸣玉联系在一起。那个人给盛欢的感觉一直都强大又可靠,以致温鸣玉出行,盛欢没有一次过问过对方那边的情况。此刻就算懊恼也没有用了,盛欢放下练了一半的字,从书房里跑了出去,去找那位唯一可以联系得到温鸣玉的人。
管家正在东苑里替几株丁香修枝,见到盛欢后,他点了点头,问道:“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盛欢道:“请你给温先生打一个电话,我有事想要问他。”
听见温先生这三字时,管家微微一怔,继而回答:“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少主人在外办公,就算是我要找他,也不一定立即就能得到少主人的回复。”
盛欢管不了那么多,只道:“不管怎么样,请你先替我传一传话吧。”
他一连说了两个请,管家再不能不照办,他放下手里的工具,带着盛欢走到客室的电话机旁。只看管家提起听筒,盛欢便无由地一阵紧张,管家慢慢地拨动话机,等待了一阵,说道:“请接丹麓酒店。”
电话似乎接通了,盛欢的心悬了起来,看着管家问了几句话,又道:“是吗?”
他蹙起眉头,看了盛欢一眼,回过头去道:“是小少爷要找少主人。”
那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管家应道:“我知道了。”
语罢,他竟直接挂了电话,一脸歉意地对着盛欢:“抱歉,小少爷。少主人并不在酒店里。”
这句含义不明的话让盛欢越发的不安,他追问道:“他是外出了吗?还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道女性的嗓音从外面传进来,说道:“不必再问了,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回答你。”
佩玲一身外出时的打扮,满脸倦容地跨进门来。她将披肩与帽子都交给了身后的佣人,一扭身坐在了盛欢身侧的沙发里,先是定定地望了盛欢片刻,旋即挥了挥手,对管家道:“你带着人先出去,我要和小少爷单独谈一谈。”
自两人相识以来,佩玲从未在盛欢面前显露过这样认真的神情。盛欢与她对望着,慢慢捏紧了手指,他有预感,佩玲要和他谈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管家很快就带领下人离开了,临走时合紧了客室的门。佩玲忽然一笑,对盛欢道:“你这孩子,这样瞪着我,我还真有些怕呢。请坐吧,我们和平地谈一谈。”
盛欢并不领她的情,单刀直入地发问:“你见到了温先生吗?”
佩玲并没有立即给他答复,她翘起一条腿,从茶几上翻出一只精致的烟盒,掐出一枝烟叼在唇间。她做这番动作时十分熟稔,格外有一份娇娆高贵的姿态。盛云遏也抽烟,但由于历经风月的缘故,就算与温佩玲坐着同样的举动,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引诱的风尘气。
盛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起盛云遏,他回过神来,催促道:“五小姐?”
佩玲轻轻吐出一口烟,它像一阵淡青色的,模糊的雾,无声地笼住了佩玲的面容。她淡淡地开口:“盛欢,你与你父亲的关系,并不是仅靠一个称呼就能抹杀的。在你看来,三哥或许可以不是你的父亲,但在我眼里,在除你之外的所有人眼里,你与他都是父子,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盛欢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这些道理他早就想过了,也早就做好了直面的准备,所以他并不想作答,只坚持道:“我要听温鸣玉的消息。”
佩玲转眼瞥向他,样子含着几分怜意。她不疾不徐地抽着烟,直至那支烟燃到一半,她才笑了笑:“你倒猜得准,昨天我的确是去了晋安,和你父亲见过一面。”说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盛欢,你不必再向我打听他了。”
她摁灭了烟,慢慢走到盛欢跟前,低声又清晰地说道:“他交代过我,从今天起,他不会再与你相见。你马上收拾好东西,跟我回云港,我会替你办好船票,带你去英国。”
听到这句话时,像是有一阵巨浪猛然冲进了盛欢的身躯里,将他的神智与五脏六腑全部都卷走了,徒留一具空壳茫然地、无措地留在原地。盛欢足足怔了半晌,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温佩玲的这番话来得突兀又荒谬,他不肯相信:“你骗我。”他冷冷地盯着对方:“如果这真是温鸣玉的决定,他一定会亲自来告诉我。”
佩玲看得出来,盛欢是真正动怒了。这少年神情凌厉起来的时候,就如同即将扑食的豹,亦或是烧红的利刃,那副模样很为艳丽,亦是威胁性十足的,竟与他的父亲有五分神似。她被看得颇有一些心慌,好在面上仍旧是镇定的,回答他:“起先三哥的确想亲自对你说。”她停了一刻,作出烦闷又无奈的神态:“最后他还是决定交托我来转达,他怕见到你之后,他就要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