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个人都知道了他与温鸣玉之间发生了什么。盛欢不耐地错开视线,很快就猜出了对方消息的来源,他又把目光移到敬渊身上,问道:“是五小姐告诉你的?她为什么会配合你来骗我?”
因为盛云遏的关系,温鸣玉对姓盛的一家人都没有任何好感。盛欢原以为佩玲作为温家的五小姐,也该和兄长同仇敌忾才是,所以他才会毫无防备地踏入了这个圈套。盛欢同样十分不解,佩玲并不是能够轻易被收买的人,盛敬渊究竟使出了什么手段,才能让佩玲对他言听计从?
敬渊垂下眼睛笑了笑,提起佩玲,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位朋友:“因为我想知道你的近况,所以想办法接近了佩玲。她知道我是你的另一位亲人,才希望我能够解救你,让你正常地长大,而不是……”
他将话语停顿在这里,又意味深长地望着盛欢:“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惊讶极了。就算你喜欢上了春华巷里的人,喜欢上了一个乞丐,这都是你的自由,我决不会干预。但是这一位,我必须要干预。”
盛欢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敬渊看的出来,这个孩子并不把自己的管教当做一回事,对方之所以不抗议,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但敬渊认为盛欢并不是一个愿意任人摆布的对象,这点倒是和他那一位难应付的父亲极为相似。
盛欢沉默了许久,突然又问:“你打算和五小姐一起,带我出洋?”
敬渊笑问道:“你害怕出洋?毕竟离开了故国,要再见到温鸣玉,可就万分困难了。”
坐在对面的少年终于变换了神情,他的脸冷得像一块冰,眼底有一线紧绷的怒意,膝上那双揪得发白的双手又泄露了他真正的情绪。敬渊还真有点怕惹急了他,很快就坦言相告:“放心吧,我们不和佩玲一起,也不出洋。我带你去沪清。”
沪清与燕南并不相邻,如若真的到了那个地方,两边的人说是天各一方都不为过了。盛欢的心跳又重又急,天气炎热,他却一时如同置身火炉,一时又像身居冰窟,身上乍冷乍热,不断有汗从额角滑落下来。他无心去擦,只僵坐着,强行挤出一句话:“你骗了五小姐?”
敬渊道:“一个人刚刚拥有了全心所爱的对象,总要为他发疯,为他要生要死,无论男女,都是如此。”他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缕笑意淡去了,一双如雾如水的眼睛里像是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在这一刻,盛敬渊像极了他那位刻薄扭曲的妹妹,他定定地审视了盛欢一阵,略带讥诮地说道:“先是云遏,再是你,盛欢,你不能变得和你母亲一样。”
从前经历过的所有羞辱,都远远不及这一句话这样让盛欢难堪。他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只露出獠牙的小兽,怒道:“我不会是她!”他努力回忆自己与温鸣玉相处时的情境,想要借此平定自己的慌乱。盛云遏为了得到温鸣玉,用尽了一切手段,甚至不惜要毁了那个人。但他从来都没有想要伤害温鸣玉,盛欢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保护他——他们怎么会一样?’
“你作为一个出身不干不净,甚至连姓名都不属于温家的孩子,为什么出了这样大的事,一向仰赖兄长的佩玲只是一味地责怪温鸣玉,而想要带你逃走?按照常理,她应该站在兄长的那一边才是。”盛敬渊好整以暇地翘起一条腿,神情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冷酷与尖刻。现在的他仿佛又是个温柔和蔼的长辈,道:“盛欢,这其间的原因,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盛欢的确没有想过,凡是他不在意的对象,他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去揣测对方的心思。敬渊见把他问住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替他解惑:“任何人遇上了这种事,总是会先一步责怪年长的那位。你以为温鸣玉受了佩玲的质问,会辩解,会告诉她你们之间是两情相悦吗?”他笑了笑,目光满怀怜悯:“不,他不会。温鸣玉只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今天仅仅是佩玲撞破了你们的私情,要是有朝一日,人人都知道了你与你父亲的关系,会有数不清的人指责你们,批判你们。到了那天,温鸣玉还是会以一人之力背负这些骂名。”
他朝盛欢倾过身去,正对着少年那张失去血色的脸:“而他之所以愿意担负下这一切,就是因为,你与他——是两情相悦。”
这段话像是冰结成的刀刃,烧红的尖刺,从盛欢的血肉中刨进去,直扎进心脏里。盛欢的力气像是霎时都被抽空了,双腿一阵阵地发软。他慌忙后退了几步,远远避开盛敬渊,颤声道:“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