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凌山恼怒又心疼地瞪他一眼,是气他也是气伤他的人。他恨不得早出生二十几年,好替温鸣玉挡下这道险些危及性命的伤。他咬了咬唇,还是决定提问:“你那时候明明在法国念书,为什么总会与人动手?是有人要害你?”
说到这里,何凌山登时怔住了,二十年前,不正是盛云遏遇上温鸣玉的时候,难道这道疤也是她所为吗?
温鸣玉在他额前屈指一弹,道:“又在胡思乱想。我那时只有十五岁,脾气自然与现在不同。我从小就不甘愿被父亲看轻,他把我当做弱不禁风的病秧子,连教我防身功夫都敷衍了事,母亲将我远送出洋后,我便自己去学了。”
他说得轻巧,但何凌山知道这绝不是一件轻巧的事:“学?跟谁学?”
对方却不说了,仅对他眨一下眼,几乎是带着点耍赖意味的。何凌山上一回见他这副神情,还是在温鸣玉推三阻四,不肯喝药的时候,他不许对方蒙混过关,急道:“你说过,你知无不言的!”
“我常在夜里带瀚成出门,与他一起找港口附近的市集。”温鸣玉终于肯解释:“那里人很多,半数是做生意的,更加不缺亡命之徒,他们时常闹出事故,也没有任何人愿意管。街边有几家酒馆,上面做酒水生意,地下却另设场地,供这些酒酣耳热,想要在拳脚上发泄一番的客人拼个输赢。”
何凌山哪里猜的到还有这种方法,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怪不得温鸣玉身手这般好,原来都是与亡命之徒交手锻炼出来的,他在靖帮做过打手,几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那些人打斗起来可从不讲究分寸,倘若打得眼红了,甚至会演变成搏命。他来回抚摸那道颈下的疤痕,根本想象不出,沉稳端重的温鸣玉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难怪许瀚成曾说他们脾气相似。
他不禁道:“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因着这句话是从何凌山口中说出来,温鸣玉当即失笑,安慰他:“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如今我不是完完整整地在你身边吗?”
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要追究已嫌太晚,何凌山最终只问:“还有没有其他伤处?”
温鸣玉眉头微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片刻过后,他半坐起身,不紧不慢地解起了余下的衣扣。
何凌山本是无心一问,全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应自己。偏偏温鸣玉做这暧昧万分的动作时,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还牢牢锁住了他,他回望过去不是,闭眼也不是,短短数秒间,脸上耳垂都烫得紧胀无比,快要被热气撑破了。
把扣子全数解开后,温鸣玉拉开衣襟,将上衣直褪到腰间,继而往枕上一趴,道:“都在背上,你想要看,就自己找罢。”
昏黄的烛光摇摇颤颤,只够照亮他一小截劲瘦洁白的腰身,余下的部分都隐在夜色里,连轮廓都显得十分朦胧。何凌山干咽一口空气,心跳快得简直让他发慌,他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探出的手,直至指尖触到光滑温热的肌肤,他才如同从空中陡然落到实处,重重地打了个颤。
他终于记起自己的初衷,俯身寻找起来。经过数十载岁月的洗刷,那些疤早就淡得难以分辨。何凌山不得不把距离越拉越近,终于在那副宽阔紧实的背脊上找到一条歪斜的痕迹,他正欲看清楚,却见温鸣玉肩膀轻轻抖了一下,腔调里含着笑意:“离远一些,这样很痒。”
他的嗓音比平日更沙哑,那份勾人心痒的甜也随之显现出来,何凌山一时情难自禁,低头吻住那道疤痕,用舌尖自下而上地勾上去。
温鸣玉顿时绷紧腰身,喘出极轻的一道气音,他侧头望向何凌山,佯作恼怒地责备道:“不守规矩。”
“疼吗?”做了如此孟浪的举动,何凌山反而一脸认真,担忧地盯着那道淡淡的疤:“几十年后它都还在,你当时一定伤得很重。”
话音刚落,对方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何凌山拖到身前,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何凌山被笼在他的目光里,一动都不敢动,任由对方把他的手拉至唇边,掌心上的疤痕乍然一烫,是柔软湿热的舌尖抵上来。
“那你呢,”温鸣玉的呼吸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掌心:“疼不疼?”
何凌山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勇气,居然有胆子反扑过去,缠着对方吻到一处。两个人在塌上滚了一道,他终究还是被压在了下方,温鸣玉一边吻他,一边用指尖捏住他的下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得有些凶了。何凌山听见他说:“你的确该受些教训。”
他说话时,两人的唇仍贴在一起,气息不分彼此地交汇相融。何凌山呼吸急促,一双眼却大胆地迎上对方,暗想这个人果然醉了,他难道不记得,自己从不怕他的教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