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荣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一张张瘦骨嶙峋的脸,这其中有六七十岁的老妪,也有几岁的孩童,因为太瘦了,脸上没任何的肉,两只眼珠子显得格外的大,看起来甚至有些瘆人。
他们全身上下,也就这对眼珠子最干净,没沾上泥水尘土,如今这一颗颗晶莹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虔诚得仿佛跪在佛前祈祷的信徒。
周嘉荣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旁边中山王红润的脸,纤尘不染的鞋子时,心里更是难受。明明两者只有几丈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可过的日子却天差地别。
原本组织好的说辞也卡在了嗓子里。
就在他怔愣的那一瞬,眼前忽地划过一行字。
完了,这是百姓们要bào • dòng了吗?
这不迟早的事吗?落草为寇,揭竿而起,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不然只能等死了。
三皇子肯定没想到,他阴险的四弟给他埋了这么大一颗雷,就等着他上钩当替死鬼呢!
四皇子这么搞就不怕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吗?民意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那怎么办,总要有个顶锅的啊。四皇子前面为了稳住这些百姓,天天派人画大饼许诺,百姓们失望了一次又一次,如今就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炸。
同情三皇子,赶上了好时候,正好被四皇子推出来顶包!
……
看着飞速刷过的弹幕,再结合前几天进城时的所见。周嘉荣大致明白了刚才觉得不对劲儿的原因,这些老百姓太激动了,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本来已经奄奄一息了,又被新的希望吊了起来。
这次若不能再让他们看到希望,被一次次愚弄无路可走的百姓可能真的会铤而走险。到那时候,灾情加上bào • dòng,想要控制住局面就更困难了,所以他必须得想办法阻止这种最坏的情况发生。
只是他手里目前并没有粮食,即便淮北有,也远水解不了近渴,无法满足灾民们的需求。
那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
周嘉荣决定提前行动。
他给刘青使了一记眼色。
“三哥,发什么愣呢?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呢。”中山王见周嘉荣久久没动,大大咧咧地催促道。
周嘉荣笑着点头:“应该的。”
说着他张开双臂,示意下面的百姓安静,然后大声道:“大家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朝廷不会放弃你们,请大家相信我!”
这样的话百姓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一个男子大声吼道:“那什么时候发粮啊?我们都快饿死了。”
“对啊,要饿死了,大人行行好,发点粮吧!”
……
老百姓跟着喊,有些还边哭边喊,有哀求的,也有让朝廷给他们一个说法的。
其实百姓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给他们一口吃的,让他们能挺过这场天灾,活下去。
周嘉荣看着底下这群人因为一句话起的骚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再拖了,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否则要出乱子!
“三哥,你这次带了不少银子来吧,要不发给他们吧。”中山王还在一旁出馊主意。
周嘉荣闻言也不动怒,笑着勾了勾手指头:“四弟过来,我有一计。”
中山王不疑有他,屁颠颠地凑到了周嘉荣面前,竖起了耳朵。
周嘉荣张了张嘴,中山王凝神细听,什么都没听到,他正疑惑,张嘴欲问,忽地感觉胳膊一阵生疼,像是要被人死死拽断一样,他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弄得前面闹得最凶的一群百姓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前面。
只见周嘉荣将中山王的两条胳膊反剪到背后,然后将人拉过来,挡在面前。刘青等侍卫训练有素地上前,站在周嘉荣身后,手按住刀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这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傻眼了,不解地看着他们。
中山王还稀里糊涂的,恼火地吼道:“三哥,你干什么?弄疼我了,快松开手!”
周嘉荣没理会他的叫嚣,反而接过了刘青递来的绳子,三两下,像捆粽子一样,迅速将中山王给绑了起来。
韩方见状吓了一跳,急急道:“荣亲王,您这是干什么?快放了我家殿下。”
他想上前阻止周嘉荣,但被刘青一刀拦住:“韩方,刀剑无眼,你再上前,若是我不小心手滑,伤到了中山王殿下,你可别怪我。”
“你……”韩方气急,“刘青,你这是犯上作乱,诛九族的!”
刘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嘲讽,根本不屑理会韩方的咆哮。
中山王也反应过来了,周嘉荣二话不说就动手是玩真格的,他结结巴巴地说:“三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是兄弟,有话好好说,干嘛这样大动干戈,要让父皇知道多不好,你说是吧?”
旁边一同来迎接周嘉荣的苏州知府柯自清吓得脸色苍白,赶紧道:“是啊,荣亲王殿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快给中山王松了绑,咱们有话进去说!”
周嘉荣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倒忘了你,刘青将他一并捆了!”
刘青立马让侍卫上前抓人。
柯自清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赶紧诚惶诚恐地说:“臣不知哪里惹到了荣亲王,你……你不能随便抓臣,臣可是陛下任命的四品知府……”
周嘉荣被逗笑了,摁住中山王的脑袋说:“你说我敢不敢?”
连郡王他都敢抓,又何况一个尸位素餐的苏州知府呢!
现在灾情弄成这样,既是天灾,也有人祸的原因,要算账,柯自清这个苏州知府自然也跑不了。
几个侍卫上前,柯自清还想抵抗,可衙役们不敢跟京里来的贵人对上,畏畏缩缩的,很快他也被抓了起来,捆绑在一起,跟中山王并排着面向老百姓。
下面本来吵嚷着发粮食的老百姓被这一幕惊呆了。
别说高高在上的王爷了,就是柯自清这个知府大人对他们而言也是遥不可及的人物,却被捆了起来,哪怕还有些小心思的人也不敢动了。
这样狼狈地面对众多的灾民,中山王感觉丢脸极了,大声嚷嚷道:“周嘉荣,你要干什么?你敢把我捆起来,等我回京告诉父皇,有你好受的!”
周嘉荣不理会他的叫嚣,对韩方他们说:“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韩方不甘,若现在束手就擒了,他们不就成为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虽然殿下在荣亲王的手里,可他们到底是手足,想必荣亲王也不敢对自家王爷做什么。
因为这份底气,他坚持不肯退:“荣亲王殿下,还请你速速放了我家王爷,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周嘉荣不跟他废话,拔了刘青的刀,直接横在中山王脖子前,面无表情地说:“四弟,我耐心有限,让你的人乖乖放下武器,否则,为兄虽不敢杀了你,但在你身上割几刀想必回去父皇也就顶多训斥我几顿罢了。”
若是用性命相胁,中山王还真不怕。因为他清楚,周嘉荣不敢杀他的,可划几刀就不好说了。
正想到这里,脖子上已经传来了细微的刺痛感,没吃过苦头的中山王哪顶得住这个,吓得两腿发软,忙惶恐地喊道:“住手,住手,韩方,你们快放下武器……快点,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韩方没办法,只得丢下了武器。
他带了头,中山王的侍卫也纷纷将武器丢到了地上。
刘青让人先上前收缴了武器,然后把人全部捆了起来。
周嘉荣这才挪开了刀。
经此一事,中山王发现,自己是真看不透这个三哥了,也不敢再抱侥幸心理,当即换了副面孔,谄媚地说:“三哥,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若是我哪里做得不满意的,你直接说,我改,咱们兄弟之间怎么也不该这样啊。你放了我吧,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保证不跟你计较,回去也不会在父皇面前提一句,好不好?”
周嘉荣既然敢动手,就已经考虑过后果了,也想好了后面的对策,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