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孙承罡后,徐达跟孔京商量:“孔大人,京里来人这事是不是得派人通知殿下?”
孔京也是这个意思:“我一会儿就派人前去宿宁县。”
“好。”徐达点头,琢磨了一下问道,“孔大人,你可知道孙公公有什么喜好和忌讳?”
他怕得罪了孙承罡。
虽然孙承罡只是一个内侍,但人家可是兴德帝面前的红人,便是京中的达官贵人见了也要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孙公公”。他在兴德帝跟前上个眼药,就够他们这些不起眼的臣子喝一壶的。
这可难住了孔京,他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孙承罡,只听父亲说过,这位孙公公是个笑面虎,在潜邸时便在陛下身边伺候,深得陛下的信任,做事极为圆滑,谁也不得罪,是宫中的常青树,跟在陛下身边二十多年了,还一直深受陛下的宠信。
“我也不知,不过咱们热情相待,尽量满足他的需求便是。”孔京想了想说。
也只能这样了,徐达点头,忙吩咐人送了一些江南的特产给孙承罡尝尝,又专门找了一个厨艺精湛的厨子,唯恐怠慢了孙承罡。而且他还安排好了公事,准备明日邀请孙承罡去逛苏州城的名胜美景,以尽地主之谊。
不过徐达的一番美意最后都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次日清晨,刚用过早膳,孙承罡就询问道:“徐大人,中山王还在苏州府吧?既然荣亲王殿下不在,那杂家便先去拜见中山王殿下吧,不知中山王殿下在何处?”
他估摸着应该是被圈禁了起来,不然中山王听说他来了,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问题可问住了徐达。
徐达支支吾吾地说:“这……孙公公,今日咱们去游苏州吧,中山王殿下的事等荣亲王回来再说吧。”
听出了徐达的推脱之意,孙公公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不方便吗?”
他明明在笑,一股寒意却从徐达的脚底心涌了上来。
徐达连忙否认:“怎么会呢?没有的事,只是,只是……公公请随我来吧。”
这事在苏州府也不是什么秘密,孙公公只要出去一打听就会知道,中山王如今就被关在府衙的牢房中。
“有劳徐大人了。”孙承罡粉白的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容。
徐达硬着头皮将其领到了牢房中。
走进幽暗潮湿沉闷还散发着一股异味的牢房中,孙承罡很是错愕,中山王竟被关在这么糟糕的地方?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领路的徐达,很显然,徐达没这个胆子和权力,那就只有荣亲王了。
该说荣亲王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好,还是说他胆子太大呢?
不用说,孙承罡都能猜到,中山王回京之后,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荣亲王,这趟江南之行,荣亲王的变化未免太大了点,先斩后奏杀贪官,亲自去救灾扛沙包,还将一直疼爱的弟弟关进了大牢中。这一桩桩,若非亲耳所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孙承罡终于见到了中山王。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但等见面之后,他还是被中山王如今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中山王瘦得脸上的颧骨都凸了起来,身上穿着皱巴巴泛黄的囚衣,头发乱糟糟的,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孙承罡都要怀疑他还有没有呼吸。
“中山王殿下……”孙承罡微微弯腰,笑着喊道。
中山王听到声音,蹭地翻身从木板床上翻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牢房门口,双手用力抓住铁栏,目光死死盯着孙承罡:“孙……公公,我没做梦吧?真的是你,你是来奉父皇的命令来放我出去的,对不对?快,快打开牢门啊!”
孙承罡轻轻拍了拍中山王的手,笑呵呵地说:“殿下冷静,奴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到江南宣旨,请荣亲王和中山王您二位返京的……”
“那你快放我出去啊……”中山王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孙承罡笑着安抚他:“殿下不要着急,荣亲王去了宿宁县,还没回来,还要等一些时日。”
“那要等几天啊?圣命要紧,他不回来,孙公公,你就先带我回京复命吧。”中山王焦急地说道。
他在这里面关了快一个月了,不见天日,吃的都是窝窝头,掺了什么豆子、大麦乱七八糟的粥,平日里也没人搭理他。这种日子,他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孙承罡微微侧眸瞥了一眼旁边的徐达,只见徐达皱起了眉头,似是很纠结。想必是荣亲王临走时有过交代。
察觉到这点,孙承罡自是不可能为了中山王而去得罪荣亲王的。他圆滑地拍了拍中山王的手,安抚道:“殿下放心,过几日荣亲王回来,咱们便走,殿下缺些什么,跟老奴说,老奴让人送来。”
放中山王出去是不可能的,但送点东西给他,想必荣亲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中山王听懂了孙承罡的意思,很是失望,垂下眼睑说:“给我换点吃的吧,我要吃肉,吃白米饭,馍馍,不要再喝粥吃粗粮窝窝头了。”
可怜的中山王,身为天皇贵胄,如今唯一的心愿竟是吃肉吃饭。
孙承罡既觉有趣,又很意外,笑着应下:“好的,殿下还有什么需要的,派人来告诉奴才。”
“孙公公你要走了啊。”中山王不舍的说。倒不是他跟孙承罡有多深厚的情谊,实在是孙承罡一走,这偌大的牢房里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都快要躺得浑身发霉了。
孙承罡目的已经达成,心里有不少的疑惑,可不耐烦呆在这发霉晦气的牢房中,扯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老奴还有些事,等忙完了再来看殿下。”
话说到这份上,中山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承罡走了。
他希望孙承罡回去后能将这事禀告父皇,这样他就能早点出去了。
***
徐达很快便见识到了孙承罡的圆滑。
出了牢房,孙承罡并未提任何非分的要求,而是用商量的口吻道:“徐大人,中山王是我的故交,你刚才也听见了,他想吃肉,还请徐大人通融一二。”
这不是很难的事,徐达卖孙承罡一个面子:“孙公公说得是,一会儿我让人给中山王殿下送些肉食过去。”
“多谢徐大人。”孙承罡客客气气地道,“听说荣亲王临走时将苏州府的政务交给了徐大人,徐大人应有许多事要忙才是,我就不打扰徐大人了,徐大人去忙吧。前几天赶路累了,今日我想在房中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