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德帝摆手,算是同意了。
孙承罡安排了小太监去看看武亲王都到哪儿了,催一催武亲王,让他快点来,陛下等得不耐烦了。
然后孙承罡进了殿内禀告了情况,接着说:“陛下,要厨房准备些酒菜吗?陛下今天的晚膳便没用多少,一会儿要不要再用一些。”
兴德帝本来是打算去梁美人那儿再吃点东西的,梁美人烧得一手好菜,最要紧的是味道跟宫里大不相同,他吃宫里厨子的菜吃了几十年,有些厌烦了。
听孙承罡这么一说,兴德帝点头:“安排上吧。”
孙承罡松了口气,连忙往后退,准备去安排人准备酒菜,谁料还没退到门口,就撞到了一堵墙,人也跟着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啊,不经通报就进来了,孙承罡回头打算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却看到了带着潮气,甚至隐隐有些血腥味的武亲王。
他连忙爬了起来:“奴才见过武亲王。陛下,武亲王殿下到了。”
兴德帝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武亲王,淡淡地说:“来了。最近不少传着不少流言蜚语,说洛河旁边的万人坑中埋葬的是大齐的百姓,怎么回事,你说说!”
没人说话,回答兴德帝的是踏踏踏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越来越近。
兴德帝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抬头就看到武亲王不但没行礼,反而直接往他面前走来。兴德帝皱起了眉头,察觉到状况有些不妙,啪地一下,掀翻了刚才梁美人送来的那碗参汤,碗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色厉内荏的呵斥道:“武亲王,你何时这么没规矩了!”
武亲王走到兴德帝的面前,讥诮地勾起唇,瞥了一眼地上瓷器碎片,哈哈大笑起来:“父皇,你说呢?”
他的好父皇啊,可真会装,明明已经发现了不对,还要装腔作势。
武亲王时间紧迫,没耐心跟兴德帝废话周旋:“父皇,你不必叫人了,没有人会听到你的声音,你也不用摔盘子引人进来了,没有人的,你这是白费功夫!”
心里隐隐的不安变成了现实,兴德帝大骇,颤抖着手,指着武亲王,怒斥道:“逆子,你……你是要谋反吗?”
刚才见武亲王不经通报进来,也不行礼,不搭理他的质问,反而直接往他面前走来,兴德帝就感觉到了不大对,故意弄出动静,想引得门口的侍卫进来护驾,可现实打碎了他的所有希望。
武亲王轻轻往后一招手,很快几个生面孔就进来了。
他们一个个衣服上都喷溅了不少鲜血,红红的,宛如一朵朵绽开的鲜花。每个人手里还提着一把刀,刀尖还在滴血,殿内顿时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兴德帝这辈子杀过不少人,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尤其是这些带血的尖刀随时可能对准他,他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食指指着武亲王,不敢置信地说:“逆子,逆子,你反了天了,朕对你还不够好吗?朕都打算立你为储君了,还将你过继到了皇后名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亲王听了这话,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父皇,你是不是觉得对儿臣挺好的?”
兴德帝紧抿着唇:“不然呢?朕封你为亲王,给你赏赐,让你过继到皇后名下,哪怕知道了洛河大捷你虚报军功,朕也保你,还为此杀了毛青云。可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兴德帝是真觉得委屈。
他的儿子们都怎么了?他对他们这么好,可他们一个个干的都是什么事?
老二屡次犯错,他都护着他,可最后老二却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老四从小就不成器,钻进了钱眼里,他平日里给老四的赏赐不少,还特意让他去户部跟着他的舅舅学学,可最后老四却勾结地方官员贪污赈灾款,他舅舅也不是好东西,掏空国库,天天哭穷。
再到老大就更过分了。这个儿子虚报军功,他都没跟他算账,还护着他,可他最后竟然带兵杀入勤政殿逼宫!
听到兴德帝愤怒的质问,武亲王冷笑起来:“你对儿臣好?从小到大,你管过儿臣吗?你给二弟起名建业,给他启蒙,对三弟百般疼宠,对四弟万般纵容,对六弟也爱护有加。你自己说,儿臣小时候你多看过儿臣一眼吗?一年儿臣都见不了你几次,即便见面,你也是板着脸,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问两句就将儿臣打发了。”
“十五岁,二弟出宫建府,你就将他派去了吏部当差。可儿臣呢?你压根儿没想起,还是大臣们提起,你才想起儿臣,随手将儿臣安排去了鸿胪寺。不得已,儿臣为了谋个前程,只能自请去西北。儿臣去西北这九年,父皇你想起过儿臣一次吗?每年年节儿臣收到的东西都是皇后准备的,父皇你连一封信都没捎带给儿臣。”
“就是封王,你也根本就没想到儿臣,只打算封老三。儿臣比老三年长,十五岁就驻守西北,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若非三弟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你会想起儿臣,给儿臣封王吗?”
兴德帝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平日里恭顺孝敬的大儿子心里积累了一堆的怨恨。
对于武亲王的指控,他没法否认。登基后,孩子接二连三地出生,他要忙前朝,还要陪后宫的妃嫔,这么多的孩子哪顾得过来,武亲王母亲卑微早逝,他也不是很讨喜的孩子,兴德帝逐渐地将他抛掷脑后了。
但兴德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是君,他是父,他就是武亲王的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他给的是什么,武亲王只有受着的份!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勾结匈奴,坑杀百姓,冒领军功?”兴德帝怒斥道。这会儿,他已经相信了孙承罡先前所言,若流言是假的,这个儿子又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闯入宫中!他定然是怕事情暴露,提前动手。
已经撕破了脸皮,武亲王也不怕他知道:“没错。若不是儿臣取得了洛河大捷,你会看到儿臣,会召儿臣进京吗?不会,儿臣这时候还苦兮兮地守在西北,眼睁睁地看着三弟、四弟、六弟他们在京城享尽荣华富贵!同样是兄弟,同样是你的儿子,凭什么?”
直到今日,哪怕事情暴露,他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武亲王仍旧不后悔。
兴德帝气得浑身直哆嗦:“逆子,逆子……”
他越是生气越是愤怒,武亲王越高兴。
欣赏了几息兴德帝气怒交加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武亲王这才抽出刀鞘中的刀,一刀插、入金丝楠木书桌中,大剌剌地说:“父皇,您年纪大了,力不从心,祖宗的基业应该交给更合适的人了,下旨吧,以后你还是太上皇,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样的女人儿臣都给你找。你不是喜欢玩,喜欢女人吗?儿臣都满足你,以后你可以尽情的玩乐!”
兴德帝紧抿着唇,瞪着那把沾染着可疑红色痕迹的刀,不肯开口。
武亲王根本没将他这无声的抵抗当回事,拔出刀,将锋利的刀口往他脖子一怼:“父皇,儿臣耐心有限,你若是不从,就别怪儿臣不客气了!”
说着,手上微微使力,刀口瞬间划破了兴德帝的皮肤。
兴德帝吃痛,脸痛苦地皱了起来,又气又怕又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妥协:“刀……刀拿开,孙承罡,拿,笔墨纸砚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