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文在他边上大煞风景,评价说:“我没从这张照片里面看出爱,这俩人一点都不关心对方,看起来像是吵架了。”
……毫无艺术细胞。姜默瞥他一眼,靠近了些,小声道:“我觉得这张照片要表达的意思是爱中的不忍。男人爱那个女人,所以也爱对方独处时的自由,不忍心去打扰,不忍破坏对方自我时的某种情绪。”
沈朝文哦一声:“我觉得你在过分解读。”
姜默继续道:“我今天早上醒了发现你在看书,觉得你学习的样子很好看就悄悄看了你一会儿。我当时看你应该也是照片里那种眼神吧,不忍打扰的目光。”
沈朝文:“……”
姜默笑着问他:“现在从这张照片里感觉到爱了吗?”
沈朝文立刻点头:“嗯,感受到了,很强烈嘛这个爱。”
“真的感受到了?”
“真的。”
姜默强忍着才控制住没有在展厅里哈哈大笑。
回伦敦的火车八小时。这趟旅程很短,他只有一个周末能跟姜默见面,在路上就要花费很多时间,来一趟见个面睡一晚,第二天就得回学校了。他的课程很紧,学业是万万不能耽误的,必须回去。
进站离别时姜默靠过来抱他,手先是拍拍他的背,指头又顺着后背脊骨捋了一下。
就捋了那么一下,腰都差点麻了。转身离开,进站检票……沈朝文还一直想着那个拥抱。他魂不守舍,心跳得很快,一直到火车开动后都还是咚咚咚跳着,身体也似乎轻盈得要飞出窗外。
第25章
沈朝文和大多数留学生交换生相比,经济上没那么宽裕。一开始知道有这个机会深思熟虑了很久都还在犹豫,最终让他下定决心来的,一是因为姜默,二是因为姥姥的离世。
姥姥去世后,沈朝文料理完所有事情后赶回学校上课。几天后,他接到他爸爸周原凯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说,房子借他住一段,说他有了个女朋友,前段时间怀孕了,但他们的那个小房子太靠近厂里的污染车间,住着对孩子不好。
沈朝文言简意赅地告诉他不要做梦,有多远滚多远,说完就挂了电话。
但这事还没完,后来沈朝文总是会时不时收到他爸发来的短信。发来的内容大多前言不搭后语,一下说姥姥那房子本来就是他的,当年厂里分房子,姥姥是沾了他的光才有机会拿下那套房子的,一下又说那房子里的电视机、冰箱都是他买的,他当时还帮姥姥出了一半买房子的钱,到最后说辞又变了,说姥姥生前答应了他,房子要留给他住……
说来说去,就是打房子的主意。
沈朝文时常在上课时收到这些荒谬的短信。他会静静看看完内容,再冷漠地删除信息。
可无视终究是无法逃避问题的。他自己就是学法的,深知这世上有很多无赖的人能找到法律的空子不要脸地钻。他担心周原凯趁自己不在鸠占鹊巢,毕竟自己不在老家,万一那人就是那么不要脸,带着新老婆就那样没皮没脸地撬了锁住进去呢?现实中这种实例很多,实务中情况很难认定,即使房子已经办好了过户也很麻烦,到时候只会后患无穷。设想一下最坏的情况,如果他爸到时候趁他不在住进去死活不搬一口咬定那房子有他一份……麻烦了。打官司也是耗时耗力的,他爸耗得起,但沈朝文耗不起,他还要读书,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他耗,不值当。
猜想往往最容易产生焦虑。对一个习惯未雨绸缪的人而言,这件事太让人忧心了,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沈朝文从不相信人性有什么底线,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稳妥的办法,卖房子。想到就立刻做了,他迅速联系了当地一家中介,把那间自己住了十多年的房子挂了出去。本以为这种老房子大概很难卖,这还是难出的二手房,大概要拖个一年半载,但或许得益于他着急卖挂出时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房子居然在他去英国的前一个月有了回音,他请假赶回去和买主见面,签合同,卖掉了那间和姥姥生活多年的老房子。
处理这些烦人又繁琐的事宜时,沈朝文没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姜默。大多人或许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更极端些,忧不报,喜也不想报,从小到大,他习惯了自己决定任何事。
去英国的前一周,梅晴女士把他叫到了家里。那天家里不止有他,他干爸姜启东也在,他们把一张卡推到了沈朝文跟前,用很温和的口吻说,国外开销大,去那边得宽裕点,这是干爸干妈给你的零花钱,拿去用,别省着。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那是第一次有人用父母的姿态给他钱,给他支持。除了死去的姥姥,没人对他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