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天第一次牵了手,十指相扣,在警笛、尖叫、打骂声中快步穿梭着离开。
城市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倾覆,目光所及之处全失控了。姜默被那种无序的气氛感染,无端兴奋起来,疯疯癫癫地回头对游行人堆喊了一句:全世界无产阶级者联合起来!沈朝文吓得赶紧去捂他的嘴,捂住了才想起法国人民听不懂中国话。
俩人傻愣愣的,就那样站在游行的队伍里对视了几秒,脸莫名其妙红了,没头没脑地靠近对方……姜默那一刻有点想吻他,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有一种冲动。可不巧身后有游行的人推了他一下,冲动被撞散了。
他顺着别人的力跌进沈朝文怀里,笑着说,怪了,你刚刚在我眼里晃来晃去,好奇怪,我像是喝醉了!
还有一次。姜默刚和一群同僚做完一个话剧要去聚餐,庆功宴不好推辞,他带着沈朝文去了。席散天色已晚,他们和往常一样走了一段,谈天说地,说着说着,他们遇见一只流浪猫。姜默醉醺醺地拉着他蹲下,跟那只偶遇的小猫咪说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话,沈朝文觉得他可能是想家里的小猫咪卓别林了。
跟猫说完话,他们继续在深夜的巴黎街上散步,走着走着,突然下雨了。都没有伞,姜默一时兴起,笑着拉他去淋雨,沈朝文陪他走了一段,无奈地陪他淋了会儿雨。最后都冷得受不了,只能双双躲到屋檐下打车。
上车后姜默靠着沈朝文不说话,魂不守舍发了会儿呆,突然低低地说了句法语。沈朝文扭头,问他在说什么。
姜默只是靠着他笑,答一句,我说你是猪。
但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一次。
那次姜默和同学一起做的一个短片剧本出了点问题,沈朝文来找他的前一天晚上,他通宵写了一晚上剧本,等去火车站把沈朝文接回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陪弟弟吃了晚饭,吃完又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心无旁骛地开始改那个乱七八糟的本子。改到一半他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沈朝文费了好大劲才把他转移到床上,闲着没事做,又帮姜默收了收房间。
打扫的时候沈朝文判断姜默最近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房间里一堆囤积的法棍,垃圾桶里全是咖啡渣和酒瓶子,他忙的时候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沈朝文那晚根本睡不着,看姜默睡觉看了大半宿,心疼得差点掉眼泪。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斥巨资在网上定了一些食材调料送到姜默的公寓,趁他哥睡觉的时候在厨房静悄悄包好七十多个饺子,多的都冻在冰箱里,整整齐齐放好了,留出一盘就放在餐桌上,写了纸条压在盘子下面,让他醒了自己煮着吃,冰箱里还有。
姜默那一觉一直睡到下午,醒的时候沈朝文已经离开赶火车去了。
走出房间,姜默在家里的餐桌上发现一盘包得很漂亮的饺子。他那位不太靠谱的意大利室友大哥正抽着烟端详那盘“艺术品”,很新奇地问姜默,为什么食物可以这么好看?
沈朝文不会做很复杂很精致的菜,厨艺在姜默看来也就一般般,但大概因为是北方人,面食做得尤其好。
姜默怀着感恩之心把那盘饺子煮了,还开了瓶朋友送的香槟来配这盘珍贵的饺子。吃的时候他热泪盈眶地给沈朝文发消息,打了一堆字出来,写了删删了写,最后只发了一句:哥感动得想哭了。
沈朝文回他:麻烦你以后好好吃饭,不要天天啃法棍。
姜默敷衍他一个表情:【干杯】。
沈朝文追击一句:我把你的面包都丢掉了,以后我会每天提醒你吃饭,拍照给我看三餐吃了什么,我要检查。
姜默想了会儿才慢吞吞打字回:……好的。
和沈朝文到底算哪种感情,姜默思考过很久。一开始,他毫无保留地把沈朝文当成弟弟,很真诚地把对方当成家里的一份子,他珍惜亲情。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后失落过气愤过,很不想面对,不想拒绝也不想接受,纠结了大半年,后来想通了才开始坦然面对,开始放任他们的关系自由发展。总觉得这样慢慢相处着,不清不楚地暧昧着下去也挺不错。
爱情或许没什么固定形式,有人日久生情,有人一见倾心,奇怪的是,他对沈朝文好像哪种都有一点。他们的关系像亲人,像朋友,也像情侣……混杂了很多感情,有点分不清了。
姜默对很多事都是很随性的态度,可面对沈朝文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他没办法随随便便给个答案。
就这样拖拖拉拉相处大半年,沈朝文的交换生涯圆满结束了。
结束伦敦的学业后他要回国继续上学,准备毕业。等学校的事宜处理完后,沈朝文照例坐上那趟八小时的火车来到巴黎和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