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十六个人,就这么安静的躲在小超市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超市里大多的货架已经只剩下空一副铁皮夹子,但是依然有些东西还是幸存了下来,比如柜台后面的手电和电池,还有儿童文具货架那一片的大部分东西。
我们为了节约手机的电量,也为了防止关灯后陷入完全的黑暗之中,于是就从货架上取了一把聚光的手电筒,将它倒立在超市的中央,然后让它***的灯光打在了房顶那个镶有灯泡的灯罩上。手电的光在照射到反光的灯罩内部,就自然的将光线扩散到了房间的别处,虽然不及原灯泡配合灯罩发出来的光更亮更全面,但是起码也让我们在这个不大的超市都能看的清楚一些。
很多人都已经睡了,他们都裹上了从自家带出来的毛毯或者薄被。
或许有的人对于逃亡路上带被子这种又占位置又不轻的东西抱有迟疑的态度,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非常必要的。
我们当然也希望能够轻装上阵,节约多余出来的空间装更多的食物补给,但是西部的天气实在是太令人无奈了。尤其是在六七月份的炎炎夏日来临之前,瑟瑟寒气尚未完全离去的时段,一旦到了日落西山月亮当空的深夜,你都有可能在晚风吹拂下冻醒,这就特别凸显了一床棉被的重要作用,尤其是我们在当今的情况之下只能躺在散发着透骨寒气的地板上入睡,我无法想象如果在昼夜温差更大的春秋之际,如果没有一身可以保温的东西加持,我们无法想象被一天之内的忽冷忽热而带来的病痛折磨成何等模样。
我靠坐在一旁的空货架边,胳膊抱着怀中绣着彩色方格花纹的棉被。这床棉被跟着我很久了,我都已经无法从记忆中追寻第一次见到它的景象。原本应当是鲜艳色彩的方格花被现在已经被数年的摩擦而侵蚀成了浅色。
然而我依然选择带着它,即使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我依然选择让它陪我度过这今后的时日,大概是因为,我在怀抱它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以往宁静岁月的柔软,在把头埋进它的时候能够嗅到当时尚在温床的芳香。
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安然入睡。
我在满脑子都充斥着那些感染体嘶吼的面容之下,翻开了我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看着主屏上21:42分的字样,我不觉得一丝丝的困意。
手机依然是处于一个没有信号的状态。
我有些烦躁的把手机屏幕扣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部无法接受网络信号和无线信号的手机,既不能能够上网,又不能够打电话,那么这还能是一部手机么?
我用指纹解锁屏幕,在下意识的驱使之下,不自觉打开了手机相册,里面还完好存放着数百张的照片!这些都是我在过往平静的生活之中积攒记录下来的美好回忆,从上初中到现在,或许我以前还可能会担心它占用手机内存,时不时删几张照片,而现在,这些照片就显得弥足珍贵。
还好,这手机还能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作用。
“玩啥呢?”小胖那充满喜感的声音忽然从一旁响起。
我扭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用那种似笑非笑,眼角微微上挑的模样看着我。
“WC,你别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害怕。”我撇了撇嘴。
“嘿,你什么意思?”小胖似乎又想和我皮了。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什么什么意思。”我给他一个“自己懂”的眼神,让他自己领会。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小胖原本一脸猥琐的表情就像演变脸京剧似的换成了一脸的无辜。
“切,那挺好,我正好也没什么意思。”我用嘴角给他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好好的撒。”小胖估计是受不了了,“别‘意思’‘意思’了,我是认真的。你到底在玩撒呢,手机都已经没有信号了,你在玩单机游戏么?让我也来试试?”小胖说着就凑了过来,想要看我手机相册的东西。
我立马将手机扣在自己胸口,然后快速的按了一下开关。
他把我的手扳过来,看手机屏幕,却发现手机已经黑屏了的时候,瞬间就表现出了“写在脸上”的不乐意。
“你这个人哦,太不厚道了。”小胖拿出手指,一本正经地点着我,“我把你当朋友的呢,你居然还这么偷偷摸摸扣扣缩缩的。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哦!”说完,随后就打算自己回笼睡觉。
其实我是故意不让他看的,并不是真的不想让他看。我们之间做朋友做了这么久,这样的小打小闹其实非常的多,比如我故意不给你吃我手上的好吃的,或者玩游戏的时候他故意不让我知道他偷偷干了什么,诸如此类。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彼此心里的底线,当然也就清楚什么样的“小打小闹”不会伤害到之间的感情。而且,每次玩闹的时候,我们总有一方会主动做出“妥协”。
“行行行!”我赶忙点头说是,“来来来,你过来,我给你看行了吧。”
小胖忽然回头,满脸堆笑。
确实他也并非真的想看我手机里的相片,当见到我给他展示照片的时候,他匆匆翻两下就还给我了。很显然,他在意的并不是我手上的这个。
“我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咋突然想起看这以前的照片?这已经晚上了,不睡觉?在想什么呢?”小胖果然还是说出了真正的意图。
“也没想什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过去的这么快,这事情也会来的这么迅速。”
小胖点了点头:“是啊,太快了呢。”
我继续说:“我感觉这TM就像是做梦一样,感觉前一秒我们还在计划着怎么偷偷翻墙,商量着去外面商场偷游戏本,找好玩的,而转眼之间,现在就已经家破人亡了。”
小胖安静地听我说,顺便应了一声:“家是破了,人还没有亡。”
“我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就不用担心你再会被学校的老师‘压制’了吧。”我说着,冲他笑了笑。我希望这样的小玩笑能够将我刚才散发出去的“负能量”缓解一些。
“我觉得你说的都对。”小胖忽然说。
“哦我的天!”我无奈的发出一丝感叹。
“我是认真说的,没有‘盲道’你。”小胖说得一本正经。
“你知道么?我觉得你是真的得了‘盲道’的真传,我现在根本分不清你说‘你说得对’实在怼我还是在敷衍我。”
“怼?敷衍?这有什么区别么?”小胖的回话简直是无懈可击。
“行吧行吧,不跟你在这里瞎侃了。不早了,咱们也别打扰到别人睡觉。”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要睡了。
“你说得对!”小胖压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明显的敷衍!
我无奈得摇了摇头。
......
我不记得我梦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起因过程统统变得模糊不清,唯独想起当梦中的我从四十多层的倾斜高楼顶层摔落的时候,现实中的我也在一声凉气倒吸之中醒来。
放在超市之中的手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亮了,但是从百叶窗渗透进来的微弱的自然光却足以让我能够在房间之中勉强视物。
我掏出手机,时间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半。想必,现在的太阳应该还远远没有露出山头。
除了我以外,其他的一众人似乎还都在睡着,我也不忍心叫醒他们。
何必吵醒他们呢?反正现在已经不存在什么工作或者说是上学,既然是谋生,这样步步维艰的生活今后可能多得是,当下能够安稳的再睡一觉,应当是今后为数不多的幸福。
正当我想着悄悄地打个哈欠的时候,房间光线瞬间的忽明忽暗让我顿时心惊肉跳。
我非常肯定,现在从外界渗透进来的光线绝对就是西部凌晨的自然光,既然是自然光,哪里来的忽明忽暗?
我扭头看向窗外,发现从百叶窗的外部似乎有人影在闪动。
在这种世道之下,怎么会有人在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出来赶路?
我带着好奇,打算悄悄得看一看外面,一探究竟。
我掀开裹在我身上的被子,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
嫂子和她母亲就在靠近窗户那边睡着。
我蹑手蹑脚得从她们身边跨过去,站在了百叶窗边,在我确定我的动作没有惊扰到她们两睡觉的之后,我用一根手指头挑开了一小片窗叶,而接下来一张生满了灰绿黄的霉菌,且被削掉了半块下巴的脸让我在一瞬间差点魂飞魄散。
我就差一点抑制不住惊声尖叫的冲动!
不单单就是那一个!就在我们这睡了一晚上的功夫,马路旁边,大街之上,小巷之中,从南到北,数以万计!我们挑选的栖身之地的门口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感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