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发上睁开眼睛,视线不偏不倚对上天花板正中镶嵌的暗得发黑的顶灯,它就像独眼巨人的眼睛,整夜在黑暗之中凝视。
我竟然不觉得困倦,似醒来即清醒,没有近些日子常有的梦的牵连,似乎在今日起身之时就彻底断了了干净,仿佛从未睡过一样。
我下床,他们两个还在熟睡,不过没听见呼噜声,估计他俩也已经差不多清醒了。
房间所有透光的地方都已经被遮挡,屋内和昨夜熄灯之后一样漆黑无光,可我仍感觉出一丝不一样,能隐隐察觉外面已经天亮。
踏踏实实毫无波澜得睡了一宿,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经风平浪静。不过既然睡得这么安逸,那么应该就没有问题。
难道说今天就是那一天么...我想到了昨天苏叔叔在我们各自休息之前的那一席话。
我穿上软底的拖鞋,轻轻来到窗帘边。离窗户这么近,依然听不到一点点外面的声音。
果然是隔音效果好么?
手接触到厚实如地毯的窗帘,我想拉开它看看外面。
清晨的阳光是淡青色的,或许...更偏蓝一些;
清晨的世界也是刚刚睡醒的,或许...会更慵懒一些。
我五指抓紧,窗帘的重量比我想象中更加沉重。一旦揭开这块布,外面的情况无非两种,但也仅在我亲眼确认之前。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我未切实观察前,还是处于两种状态的叠加状态,可是一旦揭露,那么就只有二分之一了。
我不想看到外面依然危机重重,不希望又变成下一个“突脸的惊喜”。可是我也不想就这么扫地出门,一去不回,继续踏上居无定所的路途。
还有很多宛如亲人的朋友等着我去搜寻,还有未尽之事需要了结,我非常清楚,我不能选择安逸。可是我也不想这么快就做出这个必须做出没有选择的选择。
好想处于这种叠加的状态啊!眼下真想让此刻成为永恒。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呢?
我撑开双手,不出所料的微光从玻璃窗外抛洒进来,笼罩了我的全身。似乎是感觉到了凉爽的晨风和沁心的空气,即使是没有打开窗户,我依然满足得深吸了一口气。
天空和昨天的一样干净,院落却是白天的院落,脱离了夜幕就毫无保留得绽放了田园的气息。从二层小楼门口延伸出去的笔直的小道将院前的方块田地分成了左右两半,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青砖将左右田地又平分一份,两个中规中矩的“日”字就是这片私田的全貌。
“真好啊...”
这曾是我向往的光景。
院落的外围就是两人多高的围墙,而围墙的断缺处——院落的入口用的是栏杆铁门,而铁门外...不,两扇紧扣的铁门正中立着一个人。
“人......?”
窗外有人我竟迟迟未有发觉,忽觉得有些脊背发凉,那人似乎一直在那里。
虽然院落外面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多游走的感染体,但是却有个人在大清早太阳还不见影的时候笔直得站在铁门外面的马路正中,宛如盯上凶宅的恶鬼面向着我们房屋,总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就算距离较远,我的视力不足以看清外面那人的面孔,但是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死死凝视的眼神,仿若死不瞑目之人的怒视,好像能绕到人的背后,看穿你的脊骨。
我撑开窗帘的手僵住了,愣是不敢动弹。刚才那么大动作,一定已经让门外那人发觉,想必已经盯上了我。越是这么想我越觉得害怕,感觉那人的眼神已经照射到了我的身上。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起了一波又一波。
大清早就站在院门口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村民么?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盯着我们多久了?作为一个人的行为未免有点太诡异了,诡异得有些不像人......真的是人么?会不会是感染体?或者是......
我想回头,叫董昊和哲明两个起来看看外面这个怪人,刚欲转身,那人却先扭头,消失在了院子门口。
“走了...?”
我瞪大眼睛,贴近窗户又确认了一遍,刚才门口那个怪人,确实是走了。
我大大呼出一口气,差点要长毛的心里的终于放松了下来。
那人既然走了就好...不,能动!他会正常走动!就好...说明至少是个人!
......
五天量的白面馒头和自家腌制的咸菜,十八瓶装满水的550的毫升塑料瓶,因为没有背包的原因,就用废旧的床单勉强做了三个可以背在肩头的包袱。
苏叔叔说,我们必须赶在村里敲响锣鼓之前离开这里。
这个村子之所以能够在昨日那样密集的洪流中幸存下来,就是因为没有围墙和防御,他们让来袭的感染体路过,保持前路的畅通无阻。在这样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生存状态下,严格的作息和警报系统也就成了村子赖以生存的必须,“无更不起”就成了全村人活动的时钟。
我们若是想要顺利避开全村人的耳目,就要赶在打更人巡视之前离开,不然就会给苏叔叔他们带来麻烦。
我们背上行囊,准备在苏叔叔的帮助下从村子下田的小路离开,但是刚刚出门,就发现苏叔叔的院子已经被围上了人,他们手持农具和长棍,对我们虎视眈眈。在这些人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与早晨站在院落门口相似的身影。
“爸爸!”李嫥绾见状,穿着松垮的上衣就从楼里疯跑出来。
“回去!别过来参活!乖乖呆在家里,把门锁好。”苏叔叔厉声道。
李嫥绾咬紧嘴唇,一步一回头退到家门口处。
“我以为我们行动得够早,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察觉了,实在抱歉,看样子,你们是走不了了。”苏平偏头,对我们三个无奈得说。
察觉?什么时候?难道说是......
我们几人在他们的威胁之下放下了背上的食物和水,任由他们带到了一处院落前。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我悄悄问苏叔叔,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答案。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冒犯他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