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诧异:“文扬,你怎么来了?”
苏文扬平日都住在东院,是极少来茗香阁找罗氏的。
苏文扬凝视她一瞬,道:“我听说娘近日茶饭不思,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您生气,就为了苏玉音出嫁的事?”
罗氏见到儿子,心绪平稳了几分,道:“是,也不是。”
自从苏老太爷放话,说苏家与罗家划清界限之后,罗家不但失了苏家的生意,其他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
苏家毕竟是江南首富,罩着罗家之时,罗家自然顺风顺水,如今这层关系没了,众人自然会见风使舵,不再搭理罗家。
为此,罗家的营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而苏玉音又要嫁给罗二得罪过的顾青昀,这就让罗氏更焦虑了。
苏文扬明白罗氏的意思,他沉吟片刻,道:“娘,您再着急,也于事无补,依我看,祖父是不会再与罗家往来了。”
罗氏一听,瞪大了眼:“那怎么办啊!?你舅父一家若是垮了,咱们该怎么办?到时候两个老东西死了,你又如何能争得过旁人?”
苏文扬抿了抿唇角,道:“娘,有舅父一家在,祖父反而会更加忌惮我们罗家。”
罗氏愣了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家可是我的娘家啊!”
苏文扬温言道:“娘,就算罗家是您的娘家,但您终究嫁到了苏家……我也是苏家的子孙,就算我们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按照祖父和祖母的为人,也不会亏待我们的……”
“好啊!文扬,你忘了是谁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你生下来吗?”罗氏顿时气红了眼,道:“居然帮那两个老不死的说话?”
苏文扬面色微僵:“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自从被老太婆带走之后,就与我离了心,早就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罗氏说着,开始哭诉道:“老太婆这一招可真狠啊,夺了我的儿子,还让我的儿子反过来训斥我!呜呜呜……”
罗氏说哭就哭,苏文扬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苏玉娇皱起眉来,道:“娘,大哥也没说什么呀……”
“死丫头!你闭嘴!”罗氏又将怒火转移到了苏玉娇身上,道:“你们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若没有我与你们舅父的筹谋,你们哪里能过上这般好日子?如今你们大了,就这般看不上罗家,真是白眼狼!”
苏玉娇:“……”
她心里有些烦躁,但也不想再与罗氏辩驳。
苏文扬见罗氏哭得可怜,忍不住心软了几分,道:“娘,我和玉娇怎么可能与您离心呢?您看,前段日子,您一封信,我就去城南官驿见顾青昀了,我若是只听祖父祖母的话,那自然是不会去的。”
此言一出,罗氏想起在这件事上,连累了苏文扬,泪意也收敛了几分,道:“可还不是没有成事?婚事不但没有告吹,姓顾的还将你捅了出来!想想就气人!”
苏文扬道:“娘,我知道这桩婚事你不喜,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既然拦不住,那就是天意。”
罗氏擦了擦眼泪,忿忿道:“罢了!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在孟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想来也翻不出什么花儿!”
苏文扬终于松了口气,道:“娘这么想就对了,而且,您不是讨厌苏玉音么?她嫁了出去,您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更高兴么?”
罗氏扭了扭手里的帕子,不甘道:“一想到她带走那么多东西,我就心疼,那可都是咱们的!”
苏文扬道:“罢了,银子可以再挣,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苏文扬又安抚了罗氏几句,才退了出来。
苏玉娇后脚就跟了出来。
“大哥,还是你厉害,只有你,能将娘哄得服服帖帖!”苏玉娇一脸崇拜地看着苏文扬,苏文扬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明知娘和东院不对付,她生气的时候,多劝着点,别火上浇油。”
“谁火上浇油了?”苏玉娇委屈道:“娘这脾气,不用浇油都能烧起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苏文扬道:“你也不满苏玉音的婚事吗?”
苏玉娇哼了声,道:“本来是不满的,后来我听说,孟县穷得要命,连狗都养不活!那种地方,苏玉音去了,只有吃苦的份儿!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求着我救济呢!哈哈哈哈……”
苏文扬凝视她一瞬……苏玉娇从小就爱和苏玉音较劲,虽然屡战屡败,却乐此不疲。
不过是小孩子心性。
苏文扬的小厮,阿中走了过来,沉声道:“公子,老夫人快回来了。”
苏文扬会意,道:“知道了。玉娇,你好好陪着娘,我先回去了。”
苏玉娇点了下头,便看着苏文扬离开了。
苏文扬和阿中离开了茗香阁。
阿中提醒道:“公子,咱们还是快些为好,若是被老夫人知道您来了茗香阁,只怕又要斥责您了……”
苏文扬沉默一瞬,道:“府中耳目众多,祖母迟早会知道的。”
阿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老夫人和夫人不睦,公子夹在中间,真是太难了。”
阿中心里清楚,老夫人在后院是说一不二,夫人表面对老夫人恭敬,背地里却爱作妖,若是公子不帮着她,她又要寻死觅活……摊上这样的母亲,真是倒霉。
苏文扬没说什么,只加快了回东院的步子。
大雪终于停了。
孟县县衙后方的宅院,修葺速度变得更快,从早到晚,敲击凿打声不停。
衙门众人知道那是顾青昀的婚宅,都有些好奇,早晚路过,总会多看一眼。
一个差役道:“你们发现没,隔壁宅子的瓦顶,两日就全部铺完了!大罗神仙也没有这么快啊!”
另一个差役连忙接上:“是啊!听说是三十几个匠人一齐上阵,有钱可真好啊!”
“这算什么?”说话的是衙门饭堂的厨娘,道:“我昨儿去送饭,发现好好的地面,凭空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坑!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一方池塘!”
有人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挖一个圆的!?”
厨娘道:“听说,是圆形更加聚财,远远看去,像个铜钱一般啊!”
众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苏家如此讲究,怪不得这么有钱啊!”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却见一个张乾自衙门外面走了进来。
张乾随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兴冲冲地进了院子。
书房的门虚掩着。
张乾一撩袍,拾阶而上,朗声:“顾大人!”
顾青昀从一堆公文里抬起头来,只见张乾笑容满面,便问:“何事?”
隔壁宅子的敲击声,还咚咚地响着,张乾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道:“画卖出去了!卖了十两银子呢!”
顾青昀眸光一顿:“当真?”
张乾重重点了头,眉飞色舞道:“下官托人将这画放到了集市上,好几日都无人问津,后来,您猜怎么着?我拿去当铺试了试,那当铺的掌柜,一见这画,便知是好东西,给了我十两银子!”
顾青昀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他竹山居士的画,放在京城一幅也值上百两,同样的画,印鉴一换,价格就只有原来的一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