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珍低声道:“文博公子一早便到了咱们院子门口,却又不着人通报,奴婢去问,他便说不急,待您起身再说。”
苏玉音陷入沉思。
苏文博幼年收了不少苛待,养成了忍气吞声,卑微敏感的性子,当时犯下糊涂事,也是因为想改变现状,为自己争上一争,待他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做错之后,便更加惶恐了。
就算苏玉音说原谅他,他也依旧提心吊胆,总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便被逐出家门。
苏玉音默默叹了口气,但她也清楚,苏文博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来的,但可以通过一些事,培养他的自信,让其慢慢转变。
苏玉音想到这里,便道:“你同文博说一声,让他到花厅等我,一起用早膳。”
翠珍一福身,便立即去了。
苏文博在住院外,坐了一早上了。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踱步,实际上,却时不时看向院子里。
苏文博忍不住想着,也不知长姐起身了没有?
从前在苏府,他整日不是读书,就是被罗氏圈在院子里,一点自由也没有。
如今到了京城,可算没有人管他了,虽然自由,但他在这里举目无亲,每日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便想来看看苏玉音。
昨夜又落了薄雪,他的靴子踩在地里,嘎吱嘎吱地响。
他不愿讨人注意,索性站着不动了。
片刻之后,翠珍快步走了出来,“公子。”
苏文博忙站直了身子,“何事?”
翠珍冲苏文博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小姐请您移步花厅,一起用早膳。”
苏文博愣了一愣,道:“长姐要与我一起用早膳?只有我吗?”
这般单纯高兴的样子,叫翠珍都有些心酸,她忙道:“是啊,小姐是这么说的。”
苏文博喜不自胜,连寡淡的五官,看着都生动了几分,“好好,我这就去等着。”
说罢,他便转身,向花厅走去。
翠珍见他蓝色的披风上,已经落了一小片雪,竟也浑然不觉。
苏文博才在花厅坐定不久,苏玉音便到了。
她抱着手炉,优雅地走进来。
苏文博立即守礼地站起,“长姐。”
苏玉音轻轻点了下头,将手炉递给他。
苏文博怔了片刻,不确定地抬起眼帘,看向苏玉音。
苏玉音道:“听闻你在外面站了许久,拿着,暖暖手。”
苏文博眼里涌上一抹惊讶,喜不自胜地接过来。
这手炉暖洋洋的,握在手中,仿佛一个小小的太阳。
苏文博小声:“多谢长姐。”
苏玉音没说什么,便让他坐下,嘱咐翠珍上早膳。
翠珍很快便张罗了一桌吃食。
苏玉音道:“我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你且看看,若有什么不够的,再告诉我。”
苏文博本是苏府里的透明人,而苏玉音在苏府之时,乃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如今她对自己如此关照,苏文博更是受宠若惊。
“长姐,这些吃食我都喜欢,不必麻烦了。”
苏玉音笑道:“那好。”
苏文博便乖乖坐着,陪苏玉音一起用上了早膳。
在苏府之时,他总是一个人用膳,罗氏手下的那些刁仆,也会苛待于他,只有所有人聚在一起用膳之时,才会吃上些好的。
但那种场合,他便更加紧张,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会惹罗氏生气。
想如今这般,安安稳稳吃顿丰盛饭,反而是以前最渴望的。
苏玉音见他胃口不错,也弯了弯唇角,正要开口,却忽然瞥见他手腕处,露出一块淤青。
苏文博感受到了苏玉音的目光,下意识用衣袖遮了遮,但苏玉音终究开了口:“这伤是怎么回事?”
苏文博抿了下唇,道:“是……是之前在京城乞讨之时,被人打的。”
苏玉音听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什么人打你?”
苏文博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答道:“是……是苏家钱庄。”
苏玉音瞪大了眼看他,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我们自家的钱庄?”
被自家钱庄的人打了,这事让苏文博也觉得羞窘,但他不敢瞒着苏玉音,便点了点头。
“当时我身无分文,饿极了便想去找掌柜的给口饭吃,但他们不认识我,也不相信我就是苏家人,便派打手将我赶了出来……”
苏玉音十分疑惑,道:“这就奇怪了……就算他们不认识你,也不该动手打你啊!钱庄掌柜当时可在?”
苏文博却道:“就是掌柜下令打我的……兴许,他们以为我是个骗子,所以行动才如此过激罢……”
苏玉音思量了片刻,道:“不对。”
“之前,我们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并未公开寻人……只将你失踪的消息,传递给了各个地方的大掌柜,让他们帮忙留意着……案例说,这京城的大掌柜,也应当和各个铺子里的掌柜通气才是,就算下面的人误会你,掌柜的也该留个心眼,确认一下你的身份才是。”
苏玉音这么一说,苏文博也有些呆了。
“长姐,你的意思是?”
苏玉音眸色闪了闪,道:“这所谓的苏家钱庄,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