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让他记了很久很久。
虽然后来因祸得福,他跟霍明河的关系处得相当之好,也成了对方带的这一批学生里最优秀的那个,但他永远没办法忘记这大半个月里的每一个日夜。
谢迟和他不一样。
他是悲观主义者,对于自己不熟悉的事,是会永远将结果朝最坏的可能性预料的人。然而谢迟却永远不会这样,他太乐观,只会思考最好的那个可能。
他再也不想让谢迟跟他回到那种生活里。
然而现在事实却是,他不仅完完全全走偏了方向,还……
谢迟是为了他才去和杜南明交朋友的。
为了让他能搭上霍明河这条人脉,才逼着自己,跑去学喝酒,去学泡夜店泡吧,硬把这个人情磨过来的。
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视野忽然变得模糊,心底是一阵撕心裂肺似的痛。
如果他早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早知道……他根本不会再继续走这条路,也不会再当一个演员。
他确实深爱着表演。
他享受那种将情绪尽数宣泄在一场场戏中,体味其他人迥然不同的人生的感觉。
但如果是为了谢迟,他全都愿意放弃。
夕阳缓缓落下,夜幕降临。
谢茴端着果盘走到客厅,放到桌子上。她挑了颗青枣塞谢迟手里,忍不住说:“你怎么还在看呢??”
谢迟接了她递来的枣,低睫轻轻咬了一口,笑着说:“嗯,因为年后就要进组了嘛。”
“那也不至于这样吧。”谢茴数落他道,“要不是我回屋看了眼日历,还以为这是梦回你17岁高考呢。”
谢迟眨了下眼,“……也没这么用功吧?”
“那是。”谢茴恨铁不成钢,“你高考哪这么用心过??”
那倒也没那么夸张。
当年他为了能确保自己能和陆行朝上一个学校读大学,还是很拼命的。
回忆跑到这里。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淡了下来。
“不说这个了。”
他把剧本合起来,转而去果盘里挑了个最大的苹果,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我给你们削个苹果?这个应该挺甜的。”
“哎呀削什么削,切开不就好了。”
谢茴简直要被他慢吞吞的动作急死,当即从他手里拿过了刀,切开成三份,分别递给他和沈音,“说起来,你节目是不是快上了?是那个《演员之路》对吧?我没记错吧?”
“嗯,对。在这周末。”
“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她咬了一口,又想了想,笑道,“行,那我就和妈等着看了。”
谢迟“唔”了一声。
其实他倒不太想让她俩看到自己的节目,毕竟这期节目上有陆行朝。他之前一直对俩人宣称自己在对方公司里打杂干行政,现在又在节目上装不认识,实在很容易露出破绽。
虽说解释的说辞他已经想好了。
但如果能省下一道手续,那他自然也会更加轻松一点。
“没事,看不看都行。”
“那不行,我要看。”谢茴推了他一下,“好了,你赶紧回去忙你的吧,不拉你闲聊了。”
谢迟乖乖地应了声,又拿了根香蕉,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回到了屋子,继续看自己的剧本。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他已经把剧本熟读得差不多,台词也背下来了大半。按这个速度计算,至多在开机之前,他就可以完全无压力地背下全部剧本,轻车熟路了。
不过只是把台词背熟算不上什么本事。
能把接下来的戏全部发挥演好,才算得上是真本领。
…………
……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陆行朝缓慢地将车倒出车位,驶入干道。车里的光线很暗,只余下仪表盘上的灯光,隐隐照出了他瘦削却依旧凌厉的轮廓。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珠泛着微微的的红,血丝浮现,有几分落魄般的惨然。
像罪有应得。
陆行朝迟钝了一秒,很快收回视线。
语音导航声在不大的空间内响起,他沉默着打开了转向灯,驶入右边的行车道。然而思绪却控制不住地飘远了一秒,逐渐空茫。
他上一次开这辆车出来的时候,也是谢迟从酒局里抽身离开,匆匆赶回来找他。
而他做了什么?
他在生气,在烦躁,在嫉妒。
他觉得谢迟不够理解自己,明明自己是为了他,才特意硬挤时间赶回来。又被他让别的男人近身暧昧的样子所激怒,堂而皇之地羞辱他。
他只是在不停地折磨谢迟。
他自以为是,故步自封,骄傲自大。忘掉了他最开始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一直在拼命,宁愿天天熬着通宵,哪怕还在呕着血,也要拔掉针去照常拍戏的。
车身忽然骤地一晃。
陆行朝瞬间回神,猛地踩住刹车,整辆车不可避免地被后力推着向前移去,发出“吱——”一声难听的摩擦声响。他下意识扭头,却看见位于身后车位的轿车打起了双闪,从驾驶席上走下来了一个男人。
天黑路暗,他又出神了太久。
居然追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