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琎将来肯定也是个出息的娃。”李长贵感慨道。
袁如珠脑海里闪过少年拿着虎子劈柴的画面。之前杂货店老板家里娶媳妇儿办喜宴,李琎在他家劈柴。她原以为他是帮忙劈柴,却不曾想,他是去当童工挣钱的。
雨越下越大,李长贵不敢冒着大雨开车。等到雨小了,才慢吞吞地开车回村。
院子里的屋檐,整整齐齐地放着晾晒的衣服和晒的粮食。吴桂芳扒拉着干洋芋块块和玉米粒,说:“还好琎娃子帮忙收了,都没打湿。”
麻利地将东西搬进屋子里,吴桂芳拿起围裙准备做晚饭。
烧了一会儿饭,袁如珠说:“幺姨,叫李琎还有他妈妈来在咱这儿吃晚饭吧。”
“哎,好!”吴桂芳立刻打伞去往村北。
破旧的小房子周围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吴桂芳屏气,收伞敲门,“小琎?在家不?”
不多久,李琎打开斑驳陈旧的大门,“婶儿?”
“小琎,今天多谢你了。”
李琎摸摸洗得发白得衣角,“没啥。”
“吃饭了没?”
“还没。”
“那走吧,去我们家吃晚饭。”
李琎连忙拒绝,吴桂芳说:“客气啥,走吧,去咱家吃饭,叫上你妈。”
李妈妈才喝完药,睡过去了。吴桂芳不好打扰她,便只叫李琎去吃饭,说等会儿给李妈妈带些吃的回来。
“哎呀,客气啥呀,走吧,走吧。”吴桂芳拉着李琎就走。无奈之下,李琎只得跟着她去吃饭了。
感受到手掌下略微硌人的手腕,吴桂芳暗地里唉了一声。这孩子太瘦了。
切条的猪板油放进锅里熬,油花滋啦响起。袁如珠听着肥肉化油的滋啦声,心情格外愉悦。
“清蒸爆炒,黄焖鲜香,辣子把你眼睛点亮……人间烟火美如肴,惹来神仙几回尝……”她哼起歌,用熬香的猪油炒黑芝麻碎、核桃碎和花生碎。
香味互相渗透之际,她把红枣、枸杞、桔饼碎末炒进去。又倒入醪糟翻炒。
炒到锅内油脂变得澄清时,热腾腾的油醪糟出炉。油醪糟刚做好,吴桂芳就带着李琎进了屋。
“快坐快坐,马上就吃饭了。”吴桂芳把李琎按到座位上。然后去端菜端饭。李琎也要跟着去端菜端饭,李长贵连忙摁住他,“你就坐着。”
木耳炒肉,泡椒凤爪,黄金鱼鳞猪皮,腊猪蹄炖干洋芋块块,一盘盘菜端上桌,各种香味在空气里弥漫。李琎直勾勾地看着桌上冒香的菜,咽了下嗓子。
“快吃,别客气。”吴桂芳给他夹猪蹄肉。
“谢谢婶儿。”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李琎晒得略黑的面庞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眼角余光触及手边的油醪糟,他有些好奇地打量油醪糟。黑糊糊的一团,不知是什么做的,但很香。
“油醪糟,吃过吗?”袁如珠出声问。
“没有。”
油醪糟是川渝那边的小吃,清河人很少有了解这样小吃。袁如珠笑道:“尝尝吧。”
油醪糟软糊糊一团,香甜不腻口。咀嚼时,花生芝麻等等酥味透骨,甜滋滋的酥味里,透着甘醇浓厚的米酒酸甜。
酸酸甜甜的酒香在唇齿间萦绕,其间夹杂着刺激食欲的猪油香味。油而不腻的油香掺杂在酒香里,使得酒香更加醉人了几分。
李琎漆黑的眼睛亮亮的,“好、好吃。”说完他又吃下一口油醪糟。
袁如珠笑着给他夹肉。这孩子太单薄瘦弱,得多吃点肉补补。
李琎吃相思文秀气,因着拘谨,吃相便更加思文秀气了。他只夹眼前的菜,碗里的饭吃完,便要撂筷子。李长贵拿过他的碗,去给他添饭。
“不用了,叔,我吃饱了。”
“你就吃这点,哪里能吃得饱,别客气,你就当在自己家,多吃些。”李长贵给他添了满满一碗饭。
红着脸,李琎低声道:“谢谢叔。”
袁如珠见他爱吃油醪糟,便盛了一碗油醪糟放到他面前。油醪糟活血补气,很是滋补,他多吃点,能补补身体。
吃完饭,李琎帮忙收拾碗筷,还要去洗碗。吴桂芳拦住他,“你这孩子,咋这么勤快。”
她把装得满满实实的饭盒递给他,“用不着你帮忙,快回去吧,等会儿雨又大了。”
屋檐下面倒着扫把,李琎扶起倒在地上的扫把。扫把旁边躺着嘟嘟和小白啃得精光的骨头。
他将骨头扫进垃圾桶里,然后才离开。
袁如珠睇了一眼李琎远去的背影。
月上柳梢,细雨靡靡。李妈妈苏醒过来。李琎赶紧将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到床前。
“这……哪来的这些菜?”李妈妈眉眼憔悴,肤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长贵叔家的,之前下雨我帮他们收了东西,他们喊我去吃了晚饭。”
李妈妈瞧着碗里的饭菜。木耳炒肉,泡椒凤爪,黄金鱼鳞猪皮,啤酒鸭,腊猪蹄炖干洋芋块块,啤……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吃过这样丰盛的好菜了。李琎给她喂猪蹄,“妈,快吃,可香了。”
“你吃。”
“我吃了很多的。”
李妈妈咬了一口猪蹄。
猪蹄入口非常香嫩,肥而不腻,软糯筋道,鲜美咸香,酥软即化。她的眼神微微变幻,“这是那个叫如珠的女娃做的?”
“是的。”
“咳咳!”李妈妈突然咳起来。李琎连忙给她拍背。她顺了气,气息有些虚弱,“怪、怪不得,她家饭馆生意这么好。”
“这个很好吃。”李琎给她喂油醪糟,“这是油醪糟,外地的小吃。”
李妈妈吃了一整碗油醪糟,但没吃几口肉。
“妈,你多吃点肉。”
李妈妈摇摇头,想把肉留给他吃。
“吃饱了。”她摆摆手。李琎放下碗,“我去喂牛。”
单薄瘦弱的身影拖着昏黄的灯光走出了房间,李妈妈望着李琎离开的方向。良久,她抹掉眼角咳出来的液体。
十月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快下来。尤其是雨后,空气凉飕飕的,像是有细碎的冰块在空气里融化。
袁如珠晨起锻炼时,吸了一肚子凉气。回家喝下一碗热乎乎的油醪糟,浑身这才暖和下来。
“咱得添些厚衣服了,”她说道,“找个时间去城里买衣服吧。”
“我开车去!”李长贵说。
吴桂芳:“你能行吗,城里可不是镇上,来回得好几个小时呢。”
“能行!”
“那下周末幺姨爹就开车带我们去城里。”
“行,包在我身上!”李长贵拍拍胸脯。他吸溜一口热油醪糟,“冷飕飕的天儿喝一碗油醪糟,浑身都舒坦!”
油醪糟热乎,好喝,醉人的酒香点燃四肢,一口下肚,暖香怡人,浑身都热和起来。
“今天降温了,天儿冷,正适合喝油醪糟!”饭馆里,食客呼噜灌下一口油醪糟,舒坦得直眯眼。
“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蛮好吃。”
“用猪油熬醪糟,还是头一次知道这种吃法,不过味道很不错!”
油醪糟一经推出,便迅速成为了食客们的心头好,天还未黑,油醪糟便一售而空。
“没啦,真没啦,明儿再来吃吧。”
“我这才喝一碗就没了?早知道多买两碗了!”
见袁如珠从后厨里出来,食客喊住她,“老板,明儿多准备一些油醪糟,可别又不够卖!”
“好嘞。”袁如珠笑盈盈。吴桂芳见她出来,问她,“珠珠,出来干啥?”
“想喝点橙汁。”
“我去给你买。”
“我自己去。”她走出饭馆,来到杂货店老板支的小摊子面前。买了两瓶橙汁,将将要转身时,眼角余光触及老槐树下的身影,她微微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