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顷刻崩裂。
殷予怀用了许久,才真正平静下来。
他突然想回去看看那棵树,他突然不想再呆在幽州了。
他想带着那颗树,回到汴京。
如今不过是自欺欺人,鹂鹂一个人被埋在那深宫之中,她一定...一定很害怕。
幽州他已经替鹂鹂来过了,便够了。
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狼狈,手指尖颤抖着淌下一颗汗珠。
那些表面的平静,逐渐变得狰狞,狠狠地笼在殷予怀的唇瓣,鼻腔,十指。
即使身子在颤抖,手冰凉得恍若冬日的雪,殷予怀也已经感觉不到痛苦的痕迹。
他是痛苦本身。
杨三沉默着,怕殷予怀又突然昏过去。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他得时刻注意着,如若晕倒时摔到了身子,怕是...
隔壁传来的声音,没有再扰乱殷予怀的思维。
他从平静到狼狈再到平静,当发丝贴着如霜的脸庞时,微风从窗边吹入拂起衣袖。
殷予怀立于窗前,看着来往的人和小贩。
幽州真的很繁华热闹,是不同于汴京的那种。
但是再好又如何呢?
冬日的风卷着霜寒,殷予怀轻轻咳嗽起来。
他转身欲关上窗,突然看见微风吹起了那道水红色身影的帷幔,露出了那张令人...熟悉的脸。
一模一样。
只一瞬,帷幔便又遮住了梁鹂的脸,但即便只有一瞬,也什么都够了。
来不及反应,殷予怀便奔下楼,喘着气出了酒楼时,那道水红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杨三也追了下来,急着问:“公子,怎么了?”
殷予怀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他的思绪停止在看见那张脸的那一瞬。
不,世间不可能又如此相似的人。
那张脸就是鹂鹂。
鹂鹂没有死。
殷予怀眼眸颤抖着,急迫地寻找着。
白色的帷幔,水红的衣裙,梁鹂,不,不是梁鹂,是他的鹂鹂。
殷予怀转身,向着前方奔去,按住一道水红色身影,将其转身时,却发现不是。
“抱歉——”
他松开手,转身,满处寻找。
不是,不是,还是不是——
殷予怀眼眸有些怔,喧闹的人群将他淹没。
但是,没有,找不到。
只是他的错觉吗?不可能。
殷予怀摇头,四周都寻不到的那一刻,他浑身都混乱了起来。
突然,一只手隔着衣物轻轻的放在他的肩膀之上。
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好奇。
梁鹂弯着眸,眨眨眼,轻声询问道:“请问,你是殷予怀吗?”
她此时已经摘下了帷幔,露出恍若夏花的脸庞,轻笑着望着背对着她的殷予怀。
殷予怀心在这一刻恍若静止,缓缓转身时,看见了梁鹂那张...和霜鹂一模一样的脸。
他欣喜万分,眼眸含泪,下意识唤道:“鹂鹂...”
可是在下一秒,在看清梁鹂整个人的下一瞬,殷予怀面上失而复得的欢喜缓缓褪去,不能接受般地退后一步,颤声道:“不会的...怎么会...”
梁鹂无辜地望着殷予怀,就看见殷予怀一步步向后退,整个人低着头:“不,你不是,你不是鹂鹂...不是,不是...”
梁鹂还来不及说话,突然听见一声抽泣声。
“为什么你不是呢?”
殷予怀眼眸混乱,那些用半年养出来的平静,在认出梁鹂不是霜鹂的这一刻,碎得干净。
相似,太相似了。
但是殷予怀知道,这不是他的鹂鹂。
殷予怀看着梁鹂,一步步向后退,他不想再看见梁鹂,但是逼迫着自己看着她。
璀璨若骄阳,明媚如夏花。
他要提醒自己,自己究竟犯下了如何的滔天大罪。
又失去了何等美丽的一切。
如若霜萋萋与鹂鹂只是七分相似,那梁鹂与鹂鹂,说是十分也不为过。
可是,不是...
这不是他的鹂鹂。
见着殷予怀一步步后退,霜鹂上前一大步,轻声道:“殷予怀,我是梁鹂,从前我们见过,你还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