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曲也将筠筠带下去时,殷予怀还留着唇边的笑。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
殷予怀唇边的笑放下,不能不可避免想起,要不要有想起的念头。
休憩一会,天已经暗了下去。
杨三已经回来了,晚膳便是杨三去厨房端过来的。
他们的院子中有一个小厨房,杨三端回来晚膳之后,便开始去小厨房中熬药。
殷予怀晚膳本来就用得少,今日夹了两筷子便停下了。
直到将药喝完,殷予怀才发觉,他发了许久的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暮了,殷予怀望着小院的门,犹豫了一会,最后却关上了房门。
平日这般时间,殷予怀早睡了。
但是今日,他睡不着。
杨三从前是守在他房间中的,但是他病好一些,到了幽王府后,便不用杨三如此守这他了。
其实相较于让杨三同他一道去西北,殷予怀更想让杨三留在幽州,就像他很久之前想的那样。
只是现在他只是昏死了半年,如今已经醒过来了。
这般时候,便是他要杨三留在幽州,杨三应当也是不愿的。
殷予怀蹙眉,汴京暂时不能回去,那边的事情应该还只进行到一半。
幽州不能留...
他原本准备去西北,孟家军有一部分在西北驻扎,他手上还有令牌,彼时在军营中,也能打探一番当年的情况。
原本是这般想的,但是如今,在这里耽搁住了。
即便在脑中将事情都过了一遍,殷予怀还是有些睡不着。月光顺着半开的窗户洒进来,殷予怀起身,走到了书桌旁。
他提起笔,许久却不能落下一字。
知道墨滴在了宣纸上,染开了,殷予怀才反应过来。
他今日,发呆发的有些多了。
原因他心知肚明,但是他对自己说,无伤大雅的事情,便算了。
直到手中的笔不自觉写出那几个字时,殷予怀才垂上了眸。
他不像从前那般痛苦,所以他将一切归为不适应。
因为他身体的缘故,屋中还是烧着炭火,他拿起那张染墨的宣纸,到了炭火旁。看见宣纸被火苗吞噬,最后只余下一个浅浅的“婚”字碎片时,他又是拿起了一张纸,让火苗彻底吞噬了那碎片。
焦黑的一片灰,什么都看不见了。
殷予怀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了床榻之上。
*
隔日,杨三服侍殷予怀用早膳的时候,请示到:“公子,半个时辰后,我得去一趟巷子中。”
殷予怀垂眸:“去寻曲也吗?”
杨三点头:“曲夜的阿姊生病了,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殷予怀自然不会拒绝:“去吧。”像是想起了什么,殷予怀轻声道:“带些饴糖和点心,还给些银钱,但是别给太多。巷子中的人,鱼龙混杂,若是被人盯上了,反倒是害了他了。”
杨三领命,伺候殷予怀喝完药后,出了门。
殷予怀翻开着医术,他是好奇自己的身体的,按理说一颗药丸已经是不能活下来了,为何他服了两颗,却只是昏睡了半年。
但本来就是奇方,殷予怀翻遍了医术,也没看见记载。
想起杨三说起的那个云游而来救了他的大夫,殷予怀愣了愣。
这般巧合吗?
梁鹂的事情教会他,世间并没有这么多的巧合。
可是思来想去,殷予怀寻不出不是巧合的地方,最后他有些玩笑地想着。
莫不是老天并不想收走他这条命?
为了...给梁鹂当主婚人?
那老天,还真的残忍。
这般想着,殷予怀却笑了出来。
他从前不信这些,但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的身后,一直恍如有一双命运的手,推着他前行。
也好。
殷予怀望着外面的天色,还很早。
他暂时不用担心睡不着的问题。
*
杨三从幽王府出去后,回到了之前巷子中的小院子中。
推开门那一刻,果不其然,在小院子中看见了梁鹂。
他手颤抖了一瞬,随后唤道:“小姐。”
梁鹂坐在秋千之上,轻轻地晃悠着双腿:“去看曲也吗?”
杨三捏紧了手中的饴糖和点心:“是。”
“之前的事情,别让曲也怀疑。”梁鹂轻声吩咐着,眸中让人看不清神色。
杨三眼眸颤动了一瞬,果然筠筠被拐走的事情,也是梁鹂的手笔吗,就是为了阻止殿下离开幽州吗。杨三惊讶于梁鹂竟然算到了如此地步,也实在觉得对一个六岁的孩子下手,狠毒了些。
但此时,他只能暂且应下:“小姐放心。”
梁鹂手扣着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欣赏着杨三浑身不知觉的颤抖:“去吧,替我看看筠筠。”
杨三几乎要拿不住手中的点心,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青鸾小心推着秋千,无奈看着自己小姐。
“小姐,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干嘛应下?又不是什么好事情,那杨三心中还不知道怎么想小姐呢,如若有一朝杨三不顾体内的毒,直接将事情全都告诉了殷予怀——”
梁鹂无辜地眨眨眸:“我只提到了曲也和筠筠啊!”
青鸾气笑:“小姐在那提到曲三和筠筠,那杨三定是以为小姐不择手段,为了留住殷予怀,竟然绑架了一个六岁小女孩。不感激小姐就算了,还这般怀疑小姐。明明就是我们派去监视的人发现了筠筠被人贩子拐走,一路追上去,救下了筠筠。小姐不过是顺便设了个计谋,让那些孩童去拦住殷予怀的马车罢了。小姐若是想留下殷予怀,何须用这些腌|臜|手段。”
望着气鼓鼓的青鸾,梁鹂荡着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但是有意外之喜呢。”
她看着很开心,眼眸中满是温柔,像星星点点的光。
梁鹂轻声说道:“他说要给我当主婚人呢。”
青鸾嘴角略微抽了一下,小姐也就算了,殷予怀也是毛病。
不过这话,青鸾自然不敢说出来,看着梁鹂开心的模样,青鸾也微微勾了个笑。
“小姐真的打算同颓玉大婚吗?”
梁鹂在晚间的风中,轻柔地闭上了眼。
“谁知道呢~”
*
到了晚膳的时候,杨三还没有回来。
殷予怀好奇地看着门,想着今日会是谁为他送来晚膳。
门被敲响那一刻,殷予怀眼眸怔了一瞬。
待看见真是颓玉时,殷予怀还是有些诧异:“为何麻烦颓玉公子亲自为在下送来了。”
颓玉郁郁神色,从饭盒中拿出了饭菜。
不同于平日的,颓玉还拿出了一壶酒。
殷予怀还来不及拒绝,就看见颓玉已经坐下来,开始喝了起来。
实在有些奇怪,殷予怀还是放下了筷子。
他看向颓玉:“颓玉公子是有何事吗?”
颓玉一副借酒消愁的模样,又是喝了一杯酒下肚,才说道:“殷公子,你说,鹂鹂是真的喜欢我吗?”
将颓玉请进来时,殷予怀并没有意识到,他会面对如此残酷的问题。
那一个“喜欢”哽在他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殷予怀退而求其次:“半个月后便是梁小姐与颓玉公子的大婚了,为何要如此问?”
颓玉没有前几日的稳重模样,刹那望去,还是那个殷予怀半年前看见的人。
颓玉眼中有迷茫,像是醉酒了:“可是,我配不上她。她是幽州王的独女,我...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迎春亭的...”颓玉顿了一下,整个人更颓废了些:“我配不上她,如今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如若以后被人发现了,她会面对什么,我继续留在她的身边,真的是对她好的吗?”
看着醉醺醺的颓玉,殷予怀怔了一瞬。
即便他说他不爱了。
倒也...不必对他如此残忍。
他如今是要劝说面前这个,他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去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颓玉模样,看上去就是七分醉。
他又是端起了一杯酒,看着殷予怀问道:“殷公子,你说鹂鹂,她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