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很薄,泉水很冰。
殷予怀原本想接过颓玉手中的竹筒,用帕子擦拭一番,再递给梁鹂。
但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手顿了一瞬,随后将拿出来的帕子,递给了颓玉。颓玉接过帕子,开始擦拭起竹筒,然后将干净的竹筒递给梁鹂。
殷予怀静静地看着梁鹂泛红的脸,好像,在颓玉擦拭竹筒的时候,更红了些。
他没有留恋,眼眸只在梁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走过来一群人。
“梁鹂,真的是你啊?”为首的公子哥一身绛红色长袍,风流潇洒地挥开了手中的扇子。在他身后,还有四五人,显然都是认识梁鹂的。
梁鹂正在用竹筒滚着脸,闻言,淡淡地望了过去。
看见那绛红色身影的那一刻,她直接蹙眉,转身就想离开。
却还不等她起身,他们已经被一群公子哥和奴仆围住。
梁鹂放下了脸上的笑,冷声问道:“江寒,今日本小姐心情好,不想同你计较,快些给我滚。”
殷予怀望向对面的江寒,自从来了幽州之后,他从未见过梁鹂对一个人如此厌恶,不仅用如此嫌恶的语气,还用上了“滚”这番字眼。
江寒面色一寒:“梁鹂,本公子就过来同你打个招呼,如此咄咄逼人?”说着江寒看向了梁鹂身后,轻声嗤笑一声:“本公子说今日怎么像吃了炮仗一般,原是颓玉颓大公子在此。”
他说到“颓玉颓大公子”时,身后的那群人,全都笑了起来。
殷予怀看着眸中满是怒火的梁鹂,和一旁沉默的颓玉,缓缓蹙眉。
这些人同梁鹂和颓玉明显是认识的,而且像是有恩怨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梁鹂如此生气?
下一刻,殷予怀便知道了。
江寒轻蔑地瞥了颓玉一眼:“梁鹂,不会吧,就因为一个皇商的次子,你要同我翻脸?虽然明面上说是你的未婚夫,但是梁鹂,有些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吧。”
梁鹂冷漠地看着江寒,拉过颓玉:“我们走。”
江寒一群人还在后面笑着,殷予怀淡淡向为首的江寒看了一眼。
他知道江寒是谁了,是江州王江雍的次子,前些年在汴京犯下事情,被江州王送到了幽州。
殷予怀没有走得太快,隔着前面的颓玉和梁鹂,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山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前方的声音,随着风传来。
隐约间,殷予怀听见了“不要在意”四个字,他淡淡地看向颓玉,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开始泛滥。
为何,每次这种时候,颓玉就会变得如此懦弱?
世人皆瞧不起商,但是真的论起来,皇商次子的身份,已经不低了。
没有权势,但是有通天的财富和人脉。
很多人嘴上说着看不起商,但那些暗中的买卖,从来没有断过。
那些人都已经如此诋毁颓玉,甚至怒火已经牵连到了梁鹂头上,颓玉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殷予怀停在了原地,静静地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这般的颓玉,在寨中中那两年,真的护住了梁鹂吗?
殷予怀细细想着他同梁鹂认识来的一切,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他的心头。那个浅笑着收下他一箱黄金的颓玉,和今日面对辱骂一句都不吭声的颓玉,缓缓地交叠。
殷予怀叠不上,他不觉得那时候那样肆意的颓玉,有了一个更合适、合理的身份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第一次,是颓玉来寻他喝酒,颓玉茫然悲痛地问他:“梁鹂真的爱我吗?”
第二次,是梁鹂要去江州,颓玉明知道,如若梁鹂前去江州,会牵扯出许多事情,会对梁鹂造成伤害,即便在他的多番暗示下,最后还是一声不吭。
第三次,是刚才那些人话中侮辱意味已经如此浓烈,颓玉除了冷了脸,一言不发。
殷予怀有些怔住。
那个他曾经思考过的问题,又开始涌上心头。
这样的颓玉,真的能够护住梁鹂一生吗?
如若不能,他应该怎么办。
殷予怀望向远处并行的两道身影,即便隔得很远,他也知道梁鹂挽住了颓玉的手。
可是,梁鹂很爱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