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哼笑一声,道,“现在娘娘有了宜妃,不用你来念了。还看这个做什么?”
竹书心间一刺,却道,“听说外头都在传,这写话本子的其实是个女子,我不过想再看看罢了。”
听她这样说,庄嬷嬷倒又想起一桩事,便又与竹书道,“说起来,为什么宜妃从前来给娘娘念话本子都不避人,如今反而每回都避着人?莫不是我去佛堂那三日,还曾发生了什么事?”
竹书想了想,这才搁下话本道,“那时我曾奉太后命去给宜妃送赏,见她用的笔与太后那时赏给逍遥公子的很像,便在太后面前提了一句,只不过才说完她就来了,说是要悄悄禀报太后要事。从那以后,她每回再来,太后便将我们都遣出去了。”
闻言,庄嬷嬷立时皱起眉来。
“你才说完她就来了?莫非是她做贼心虚?怕被你告密,所以主动来向娘娘请罪?”
竹书却道,“我也曾这样想过,可如果真是她眛下了娘娘给逍遥公子的赏,为何娘娘一点都不生气,如今对她还愈发关照了?嬷嬷可曾见过娘娘对别人这样好过吗?”
尤其前日,太后居然当着那么多人发话,不叫往后宫里塞人……
一想到这个,竹书就格外不舒服。
——自古以来,君王三宫六院不是最为稀松平常之事?她自己想霸着陛下就算了,居然能叫太后如此帮她发话!
却听庄嬷嬷道,“说的也是,我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何尝不知,娘娘最为看重的就是人品,如果宜妃会干出这种事,娘娘一定不会理她的。所以如此看来,至少笔的这件事上,宜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竹书闻言也点了点头。
毕竟后来她也打听清楚了,那湖笔一共有两套,皆是江南巡抚进贡的,一套敬献了陛下,一套敬献了太后,极有可能宜妃的那支,是陛下给她的。
然而这么珍贵的东西,陛下居然这么轻易就给了宜妃叫她练字用,竹书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正在此时,又听庄嬷嬷道,“有没有可能,那笔就是给她的?”
竹书一愣,还有些不明所以。
却听庄嬷嬷又道,“那些花言巧语的,这些年娘娘见得多了,就算心思如安嫔那般聪明,一旦暴露野心,也还是入不了太后的眼,所以太后如今能这般喜欢宜嫔,必定是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竹书不服道,“难道不是因为她肚子里有龙嗣?”
庄嬷嬷却不以为意道,“就算当初咱们的贵妃娘娘有了龙嗣,你觉得太后娘娘会像现在对宜妃这般对她吗?”
竹书顿了顿。
不得不说,确实。
以当初周妃那个为人,便是真的怀了龙嗣,太后想必也不会对她如此好……
可这宜妃,到底又有何能抓住太后的过人之处呢?
却听庄嬷嬷又道,“既然她每次来给娘娘念话本都要避着人……是不是除过念这话本子,她与娘娘之间,还还会有什么不能叫别人听见的话?”
这也正是竹书想知道的,闻言不由皱眉道,“我也想不通。娘娘从前除过叫她念故事,无非就是打听那逍遥公子的事……”
话到此,她忽然一顿。
却听庄嬷嬷道,“这就对了,从前娘娘总时不时提起想见逍遥公子,如今也不说了。”
竹书紧皱眉头,一脸不可思议道,“难道……她就是逍遥公子?”
……
~~
燕姝在太液池边观赏了一番丰收景象,顺便捡了一兜子新鲜莲蓬,便打算打道回府。
哪知每走两步,却听系统叮的一声,注意了啊,方才竹书跟庄嬷嬷在值房里扒了一通,推断出你极有可能就是逍遥公子,现在正打算把消息放出去呢。
燕姝,???
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这么上赶着透露她的隐私,很好玩吗?
她自己要不要对外宣布是一回事,被别人偷摸泄密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于是立时改了主意,分别与跟着自己的忍冬与莲心交代了一声。
二人立时应是,分头行动起来。
~~
没过多久,太后就见燕姝拿了一兜莲蓬到了她跟前。
“启禀娘娘,此乃太液池的莲蓬,方才臣妾过去亲自捡的,见品相不错,特意送来给您尝鲜。”
太后瞅了瞅,见那足足有一篮子莲蓬,不由笑道,“怎么拿了这么多?”
说起来,这其实是燕姝贪心,方才在湖边眼见那莲蓬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新鲜,一时没忍住就拿了这么多。
但此时她却叹了声气,道,“臣妾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上火,听太医说莲子清心败火,便打算多拿些慢慢吃。”
太后闻言,果然皱起眉来,道,“这孩子,怎么好端端的上火了?”
却见燕姝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后便挥手对殿中宫人道,“先下去吧。”
近前的庄嬷嬷微微一顿,只好应是,随着众人退了下去。
心间却忍不住暗想,今次宜妃又没带话本子,不知要同太后说些什么?
转眼间,殿中已经没了外人。
太后便缓声道,“说罢,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不许对哀家藏着掖着。”
燕姝心间一暖,便道,“这几日确实是出了点事,叫臣妾有些心神不能,娘娘也知道,臣妾的新话本子里写了一位女侠士,原本臣妾只是想写个与市面上的男英雄们不同的形象,没想到这却惹得外头有些人不满,不仅有人猜出臣妾是女子,这几日还有人写信来骂臣妾,说臣妾如果是个女的,就该在闺阁里好好待着,不该出来哗众取宠。”
太后闻言,也立时皱起眉来道,“这些人是怎么了?难不成女子写的故事,他们从前就没有趋之若鹜吗?居然还写信来骂你?实在太过分!”
燕姝点头道,“臣妾也不太明白他们的想法,不过这世道一向轻视女子,这样的局面,臣妾从前也曾想过。他们不喜欢便不喜欢吧,这并不是最要紧的,臣妾眼下是怕,等过几日,会不会有人猜到了臣妾的身份,又要拿出去说事。”
太后倒是不以为意,道,“这怕什么?反正这些话本子都是陛下叫你写的,你不过也是遵从旨意。有没有宫规说不叫后宫女子写话本子,若那些老顽固们敢借此事大做文章,自有陛下与哀家替你顶着。”
这话一出,燕姝心间别提多感动了,立时起身行礼,“臣妾多谢娘娘庇护。”
太后笑了笑,道,“起来吧,哀家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呢,值当的为此事心神不宁?”
燕姝便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正在此时,却听门外道,“启禀太后娘娘,富海公公求见。”
嗯,富海怎么忽然过来了?
太后也有些意外,便发话道,“叫他进来吧。”
门外人应是,便将殿门打开,果然便见富海提着一只篮子进了来,行过礼后道,“启禀太后娘娘,才刚有太原府清源县运来的葡萄,陛下瞧着新鲜,特意叫奴才给您送来一篮。”
说着主动掀了篮子,却见内里果然是一串串新鲜的葡萄,颗颗饱满紫红,一瞧就好吃。
太后颔首,“清源葡萄也是好东西,有劳陛下牵挂着哀家,放下吧。”
富海应是,便将篮子给了上前接手的宫人。
紧接着又作势环顾殿中,道,“对了,不知竹书姑娘这阵子可在?”
太后哦了一声,好奇道,“你找竹书做什么?”
却听富海道,“才刚守宫门的侍卫们说抓到一个小太监,身上藏了些银子,还有一封信,有些行迹可疑,侍卫们一番盘问,那小太监却说是竹书姑娘托他把书信送去给外头的亲戚的。”
这话一出,太后顿了顿,立时叫人将竹书叫到了跟前,问道,“你家里不是在鹿州?什么时候京城也来了亲戚?”
此时,听见消息的竹书正紧张呢,脑间快速找了个理由,正要回答。
却听富海接了太后的话,问道,“是啊,奴才也是知道竹书姑娘不是京城人,怕是那小太监偷了竹书姑娘的银子,所以特意来问一声。”
话音落下,太后的目中已经一片怀疑。
竹书心间愈发紧张,忙道,“……不是偷的,是奴婢叫他替奴婢在外头存起来的银子,听说外头存银子利息高,奴婢是想着以备日后之用。书信也是托他帮奴婢转寄去鹿州的。”
哪知却听富海哦了一声,道,“这就奇怪了,这宫里不是有专门的邮驿?后儿就是收信的日子了,姑娘这是有什么急事不成?且那小子说的地方,侍卫们查了查,是个印书的书坊。可也并不是什么钱庄啊。姑娘可别不是被骗了吧?”
什么?书坊?
太后听在耳中,忽然冷声道,“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