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豫就转开了脸,手在烧酒杯子上捏了捏,却又放下,转手喝起了茶。
以前的兰萱也是从小就喜欢喝米酒。
颜欢喝米酒时的神情好像都跟她母亲一样的,欢喜自在带着些俏皮,喝完几杯之后就变得特别憨,平日里的牙尖嘴利就都没有了,变得特别缠人。
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颜欢不是的,他看到她已经喝了好几杯,可眼睛却越来越亮,狡猾之色更甚,平日里还遮着些,这会儿简直跟个狐狸一样。
难怪赵成锡看她喝酒,半点也不拦她的。
他喝了一口浓茶,只觉得一直从嘴苦涩到心里。
他的酒量其实很好。
他从不喝酒,是因为二十二年前,就是因为喝酒,他才犯下了让他终生后悔的事情。
如果兰萱不是有了孩子,或许她就不会死,或许她就能熬到他回来,或者,哪怕是嫁给了别人,不管是陆伽元,还是其他人,他可能会痛苦,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赵成锡起了身,叫了警卫员出去。
招待所昏暗的小饭馆里就剩下了颜欢和乔振豫。
这个公社地处偏僻,招待所里面也没有电灯,桌上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灯火下沉默了好一会儿,乔振豫才开口道:“对不起。”
他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她成长得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更多更多。
他既欣慰骄傲,却又更内疚自责。
颜欢笑了一下,道:“这算不得你的错。”
虽然他或许能做得更好,虽然在很多细节上他处理的方式不同,很可能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也或者可能避免她妈的悲剧或者“沈颜欢”受过的苦。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在未知的状况下,能未卜先知,做到每一步都尽善尽美呢?
那也就不会有阴错阳差这个词了。
“我不能代表阿妈原谅你,因为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颜欢轻轻喝了一口酒,笑了一下,慢慢道,“但你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就不用对我愧疚。但是,”
灯火下,她的笑容纯净灿烂,声音也很清脆恬淡,但说出的话却并没有那么温软。
她道,“但是,当年我阿妈的死并不是简单的死,她踏上的死路,每一步都是人为的,那些逼着她走上死路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不管他们是谁,因为她也可以说是为我死的,这是我欠她的,我必须还,不然,我不能安生的。”
他扫了她一眼,然后道:“好。”
就算那个人不是兰萱,是别的人,每个人犯下的罪孽也总要还。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回了西州城。
乔家那边。
乔卫东昨晚上已经把自己父亲涉嫌谋杀二叔,已经被西州市公安局带走的消息带回了乔家。
乔家自然是一下子炸了锅,不,不是炸了锅,简直是被惊得犹如突发了世界末日,整个天都被炸了。
乔卫东再打了个电话去京市,乔老太太接完电话一下子就瘫了下去,乔老爷子强悍些,也一样差点心脏病发,两个人都顾不上缓缓,第二天一早就让人买了机票,飞到了西州城。
乔振兴已经被关进了公安局。
乔家已然乱成一锅粥,看到乔老爷子乔老太太简直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扑了上去。
可是乔老爷子乔老太太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他们甚至不知道乔振豫在哪,找也找不上。
他们只能冲进了公安局,说“荒谬,荒谬”,让公安局放人。
谁会理他?
新上任的公安局长罗局长也是一位退伍军人,不苟言笑,就算是乔老爷子找了一位市里的领导,亲自上门,他也并不理会乔老爷子乔老太太的打滚撒泼,道:“乔振兴有作案动机,证人证词清晰,还有他和被指使人之间的来往证据都很明确,我们不可能放人。”
乔老太太又气得差点厥倒。
乔老爷子跺着拐杖骂,道:“什么证人证词,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那是我儿子,你们口中被谋杀的首长也是我儿子,他是他大哥,他怎么会谋杀自己的亲弟弟,你们是公安,怎么能信这种污蔑之辞!明明是他们野性发狂,谋财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