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蹙了下眉,开门见山的问:“你在哪?”
电话那头顿了片刻,才说:“我、咳咳咳,我在家……”
累了一天、饿着肚子爬19楼,结果人告诉他其实就在家待着,顾砚觉得自己仿若有一肚子火要发。
——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消息?玩什么失踪?又在玩什么把戏?
临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开门。”
这回电话那头停顿的更久,足有一两分钟没有动静,顾砚心里的那团火快要压不住,就在他等的不耐烦,想要出声催促时,里面突然传出乒铃乓啷一阵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在地上的闷响。
又过了大约半分钟,门哐的一声被撞开:“顾砚!”
而顾砚也恰在此时爬上了19楼,正撑着扶手迈上最后两级阶梯,两人一个垂眸望下来,一个抬眼看过去,两道视线在半空交织在一起,顾砚的手机还贴在耳边,电话里电话外两道呼吸声同时炸在他耳边,沉重又急促。
但其实不止如此,他自己的呼吸声同样沉重又急促——19楼不是白爬的。
“顾砚,”沈栖又叫了他的名字,而后小心翼翼又掺着点惊喜的问,“你怎么、怎么过来了?”
他满脸病容,脸色苍白又憔悴,眼下有片很深的青黑色。
身上穿的是套蓝灰色睡衣,这还是去年春天时顾砚买的,他家里的衣柜里也有这么一套,黑色的,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睡衣。
大约是因为出来的太匆忙,衣服没来得及整理好,最上面的三粒纽扣没扣上,露出一大片胸膛,下摆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塞在裤子里,几天不见他瘦得快脱相了,原本合身好看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变得松松垮垮的,完全撑不起来。
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灰败和狼狈,只有看向顾砚的一双眼睛里有喜悦漏出来。
顾砚踩实了最后那级阶梯、站直身体,没什么情绪的说:“唐衍打不通你电话,让我过来看看。”
沈栖眼眸闪了闪,像是因为这个回答而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把这点失落掩了下去,垂下眸小声解释说:
“嗯……手机没电了,刚刚才充上电,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说完又迅速掠了顾砚一眼,试探着问:“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像是怕遭到拒绝,说话间他已经让到了一边,弯腰从鞋柜里翻了双新拖鞋出来,着急忙慌的拆了包装,朝顾砚递了过去。
顾砚想说不用了。他已经见着了人,也确认过对方没缺胳膊少腿,其实完全可以向唐衍交代了,但沈栖将拖鞋递过来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那两个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热度,烫得顾砚下意识缩了缩手指。
沈栖在发高烧。
烧得也实在太厉害了。以至于顾砚无法心安理得的装做不知道、没感觉,然后转身走人,任由对方烧晕在家里。
他把拖鞋丢到地板上,换下脚上的皮鞋,并不去看沈栖的眼睛,语气很淡的应下来:“也好。”
沈栖后背抵着玄关,没有血色的双唇被紧抿着咬在齿间,他瞳孔微微涣散,紧接着很用力的点了下头:“好!”
除了唐衍和顾砚,家里没招待过其他人,沈栖将人引到沙发上坐下,自己跑进厨房琢磨着要给人泡杯茶什么的,但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找到半袋桑叶茶,这还是两个月前唐衍带过来的。
唐衍大概是怕他一个人烂在家里,隔三差五就跑过找他吃吃小龙虾啃啃卤鸭爪。
沈栖虽然已经搬来这个新公寓快半年,但他对这里始终没什么归宿感,也从没有准备要在这里招待朋友,没酒没茶没水果,唐衍为此嫌弃的要死,后来每次过来都要自带一些东西来,跟小鸟衔巢似的。
沈栖将袋子打开,抓了点茶叶凑近鼻子闻了闻,但这个味道本来就奇奇怪怪的,闻也闻不出是否变质,他犹豫了一阵,到底没敢拿这个给顾砚喝,最后还是只倒了杯开水。
两人于是各捧了个玻璃杯,不言不语的安静喝着。沈栖这会儿又高兴又紧张,拇指神经质的摩挲着杯口,眼睛低垂着,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掠到顾砚身上。
他暗自后悔之前没有听唐衍的备好一些吃的喝的,否则现在也不至于只能让顾砚喝一杯白开水。
但除此之外他真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招待人的了,除了……茶几上两只放了很久,表皮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苹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也是唐衍带过来的。
他想,要不就削个苹果吧,有总比没有好,或许削开来是好的,这苹果其实挺甜挺好吃的,但是……会不会太磕碜,而且顾砚都已经看见了,会不会误会我是故意拿这些恶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