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稚童在听完林立文的问话,却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提着篮子撒开腿跑了。弄得林立文愣在了原地,颇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许是这些稚童怕生吧。”林老二还说道“二郎,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我瞧着这东西,也不一定有多好吃。”实在是这构树穗长得太像他们衡县山里的一种毛虫了,让他瞧着便有点起心理阴影。
林立文没说话,只是抬眼又瞧了瞧那些构树穗。
虽然构树穗他是买不着了,但既然碰上了便多看看,了解一下构树在北地吉州的生长情况也行,这样也有助于了解这边的气候。
待瞧得差不多了,林立文打算与林老二重新坐回牛车上去时,却见着之前突然跑走的稚童提着篮子又折回来了,并且他们还带着一穿着短小犹如现代一些短衣裤般的汉子和一妇人而来。
这汉子的肩膀上还扛着一把用于翻地的农具——耖。(注1)
而妇人呢,则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面装满了满满的青草,瞧着应该是用于喂养家畜的。
很显然,之前那两个稚童并不是被林立文吓到跑了的。他们只是听说了林立文想要购买构树穗,去喊地里正在种地的大人了。
被喊来之前,汉子与妇人便听家里小孩说了林立文要购买构树穗的事。然真等到了跟前,却在瞧见了林立文与林老二后,忽然就趴跪在地上,冲着俩人大喊“拜见大人。”
然林立文今日出来并未穿官服,且林老二更是白身,无官服可穿。这一切的原因,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今日身上穿着的衣物,乃棉布所制。
这些衣物都是当初离家时,林老太带着林周氏与林杨氏帮他们赶制出来的。原先家里倒是也有麻衣,毕竟衡县棉价也贵。可那时候林家都认定林立文既然是去做官的,那些个麻衣便不能再穿,免得在其他官员面前失了面子。
林立文是有抗议过的,可在这件事上,他却奈何不了林老太她们不说,便是一贯来舍不得花费钱财的林老头,还来数落了他。于是这便导致林立文与林老二最后随身携带的那些衣物,皆是棉布所制。
这让如今才四月下旬,北地吉州的天气尚未完全变热之时,便让因无布可用而致使“男丁衣不全”的村民瞧见了,又怎能不认定林立文与林老二是“大人”!
因为便是他们本地一些富户乡绅,也不是说谁都能穿得起棉衣所制的衣物的。
既认定他们是“大人”,那么自家树上一些根本不值钱的构树穗,汉子与那妇人又哪敢收林立文的钱。
汉子还说这些东西是因为家里田地实在太少,粮食很是不够吃,大家才拿来饱腹的。但如林立文这般的大人,怕是不一定吃得惯构树穗。
这种因为粮食不够吃,便只能用其他东西果腹的滋味,林老二与林立文都有亲身经历过的,因此他们听闻汉子这般说了后,心中也很是感慨。
林老二便道“我听闻,你们吉州刺史大人去年就已经开始在全府州推行一些好使的农具。它们既有能使耕地便捷省力的,也有可使开荒变得轻省的……相信有了这些农具,以后大家的田地肯定能越来越多,粮食也能跟着增产起来。”
因为一直跟在林立文身边,住的也是吉州屯田司的府衙。故吉州刺史推广农具的这些事,如今的林老二也是知晓一二的。
且因为这些农具还是自家大郎所制,林老二说起这些时,语气里难免带上一丝自豪。
然而让林老二没想到的是,这汉子听他这么一说,却是一脸的苦意“那些农具虽好使,然需用铁过多……又哪是我们这等贫民能制作得起的。”
北地吉州因气候寒冷,真要比起来的话,它整个经济是远不如地理位置偏南的牧州。所以林立文想出的那些农具,在他们林家村都有许多村民们使用不起,就更别说更为贫苦的北地吉州的百姓们了。
林立文在细问下才知晓,如汉子所在的村子里,能使用得起那些农具的,竟只有那么少少几户人家。
在听了汉子这般言语后,林老二沉默下来了。
而此刻的林立文,却半点不提农具之事,只语气温和地与汉子继续说那构树穗“无妨,正是因着从未吃过,我这才想要来试试。”
对于汉子不肯收钱一事,林立文却是怎么都不肯答应。
林立文还说道“断没有白拿你家东西的道理。”
汉子没了办法,便对林立文说,一篮子的构树穗只需给一枚银钱便可。
林立文索性硬塞给了汉子五枚铜钱,连带着那个装构树穗的篮子一并买了下来。
只是买好构树穗后,虽半点没再提农具之事的林立文,心情其实受到的影响并不小。所以他想了下,便对赶车的衙役说道“今日暂时不去了,打道回府吧!”
林立文其实心里也清楚,对这些情况,朝廷不可能会完全不知晓。但全天下这般贫苦者众多,对于一个才刚新建十五年的皇朝来说,便总会有一些无可奈何之处。
等到回了屯田司府衙,林立文完全不去管那一篮子的构树穗了,而是直接跑去了房间里。
因为经过回程这一路的冥思苦想,还真被林立文想出来了一件既能帮助百姓开荒,但却又不需要使用太多铁的新农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