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内侍大声喊道:“钟遂密谋行刺,陛下令,夷三族!”
杨玄的眼皮子眨动了一下。
“阿耶,你让我去南疆经商,却又阻拦,你……你这是活生生把我送进了死路。阿耶,为何?为何!”
钟遂的小儿子在哭喊。
老贼低声道:“钟遂这是怕惊动了宫中,担心打草惊蛇吧?”
杨玄点头,“虎毒不食子,钟遂把一家子都绑在了身上,这下……全完了。”
“夷三族呢!”老贼摇摇头,“多少年没听闻了。”
“以后你会听闻的。”杨玄说道。
老贼感受到了杀机,心中一颤……郎君这是说以后,大业成功之后?如此,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钟遂看着儿子,苦笑道:“是老夫害了你们。”
那些亲戚在狂骂钟遂。
钟遂的亲戚自然文采不凡,彬彬有礼,可此刻在绝望之中,什么礼仪都被丢掉了,污言秽语随口而出。
杨玄说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诚哉斯言。”
老贼幽幽的道:“在生死之前,都是虚幻。”
这话何其深刻?
“小人前些年纵横地底下,见到那些所谓的gāo • guān贵人、王公贵族,他们的墓志铭上写着生前威风凛凛,富贵之极。可最后也只是一堆白骨,被虫子啃噬。”
“想出家?”
“没!小人觉着还是红尘好。”
“你这是看破了红尘,又眷恋红尘,有些意思。”
“郎君谬赞了。”
钟遂上前一步,冲着亲戚们躬身,随后回身看着宫中。
“此事最先乃是王显建言!”
轰隆!
杨玄仿佛听到了雷鸣!
他有些晕乎。
王显最先建言……可他是二五仔,告密者啊!
最先提出行刺这个主意的王显,竟然第一个背叛了它。
杨玄一怔,“难怪……哪怕是告密者,事后也不可能成为太子詹事,我当时还觉着皇帝随意,此刻想来……那王显定然是皇帝的人。”
老贼心底发寒,“郎君的意思……刺杀皇帝是皇帝的意思?”
杨玄点头。
他此刻只想骂娘!
老狗!
狗东西!
特娘的无耻的老狗!
“皇帝给自己挖了个坑,却埋了太子,以及……一家四姓。”
一个侍卫拔刀威胁,“住口!”
钟遂点头,“老夫知晓。”
他跟随人群缓缓走过去。
身体猛的一扑。
噗!
横刀捅入了他的小腹中,钟遂抱着侍卫,用力拉了一把。
侍卫下意识的松手退后。
钟遂小腹带着横刀缓缓回身。
冲着东宫方向跪下。
“殿下,老臣……去了!”
老贼叹道:“他这么做,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太子参与了此事吗?”
“就算不告诉,你以为太子还有活路?”
“钟遂知晓了皇帝是在利用太子和一家四姓针锋相对,再继续下去,太子活着就如同行尸走肉,不知何时就被皇帝宰了。既然如此,何不如直接挑明了。”
太子谋逆!
那些官吏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大多猜到了,可被证实是另一回事。
“太子完了!”
中书省。
一个小吏急匆匆请见周遵。
“……陛下令杨中允主持此事,钟遂等人被拿下,王显为太子詹事……”
周遵点头,小吏告退。
“杨松成正在谋划让太子翻身,皇帝这是不耐烦了,干脆令王显建言行刺。他一手操控了此事,此事后,太子就成了废物,杨松成的谋划尽数付与东流。好手段!”
周遵轻叹,“他的权术手段大概是历代帝王中最为犀利的,若是把这份犀利用在国事上,所谓的盛世弄不好还真能成为盛世。”
他揉揉眉心,“那小贼无事就好,免得阿宁伤心。”
……
杨松成的值房里很热闹。
除去周遵之外,一家四姓在朝中的大佬都来了。
“这是他的手段!”
杨松成面色难看,所谓的世家气度在谋划了许久的事儿被人一巴掌拍断后,也撑不住了。
“是他的手段。”
几个大佬面色铁青。
“只是令老夫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贼喊捉贼,一边令人谋划行刺自己,一边又猫戏老鼠般的看着咱们为太子谋划,看着太子和钟遂他们一步步走向绝路。”
“国丈,太子无用了。”
“老夫知晓。”
经此一事后,太子就废了。
“越王!”有人眼神闪烁。
杨松成冷笑道:“别忘了,当年孝敬皇帝就是因行刺帝王的罪名被赐死的,一杯毒酒了结了那位令当初帝后赞不绝口的太子。”
“可他却留下了太子。”
“这便是占着位子。”
少顷,皇帝下了诏令。
太子谋反,皇帝痛心疾首,本想处置了太子,可虎毒不食子,终究不忍下毒手。所以太子留着,皇帝重新为他挑选一些先生,好生教导,让他改邪归正,从头再来……
太子都特么大把年纪了,三观都定型了,还能教育?
这话没有一个官吏信。
“陛下好仁慈。”
今日因为发生了太子谋逆这等大事,坊中各处很是热闹。一堆妇人,一堆闲汉,一堆老头……大伙儿都在谈论此事。
“是啊!若是我家小子敢杀我,我特娘的非得弄死他!”
“我倒是舍不得,不过从此后父子情义自然也没了,赶他出门,自生自灭。”
“陛下不但留着太子,还让他留在东宫,啧啧!这份父子情义令人感动。可惜不是父慈子孝,否则可为佳话。”
一个坊中著名的穷酸干咳一声,众人平日里要倚仗他念公告,所以也很给面子,都安静了下来。
穷酸说道:“当今乃是圣天子在位,文治武功震古烁今。这样的圣天子,自然不会杀太子。不过太子谋逆,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陛下再宽容,臣子们也该奋起弹劾。另外,这等太子万万不能继位,否则伦理何在?”
“说得好!”
杨玄看着这些人热闹非凡的讨论着此事,不禁哭笑不得。
有人说道:“太子竟敢谋逆,是如何谋逆?”
“太子埋伏了甲兵。”
“哦!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穷酸矜持的道:“老夫看遍了史书,就没见过这等丧心病狂的太子,竟敢谋逆!”
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人路过,随口道:
“可他太子做的好好的,为何要谋逆?”
瞬间。
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