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管是仙还是人,这位老者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江家村,对母女几人来说,就定有能救她们出去的能力。
“老夫方才听这位小姑娘说不想被卖?”
宅子外听到的声音正来自那个小姑娘,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勉强蔽体,嘴角乌青出现在稚嫩脸庞上尤其可怖。
另外两人瞧着比她好不了多少,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
“回仙人的话,我叫草娘,这是我姐姐花娘,这是我娘桃花。”
小姑娘仰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紧紧盯着宁妨,好似怕这位好不容易求来的“神仙”又消失了。
“草娘,你跟老夫说说他们为何要卖你?”
宁妨蹲下,右手举起夜明珠凑近草娘的脸,赫然发现她嘴角伤势已算轻的,真正恐怖的伤口是脖颈那条青紫破皮的勒痕。
“我想跑,被抓回来了。”
许是从未有人用如此温和的声音说话,宁妨带着香气的衣袖刚触碰到她脸颊,草娘竟害羞得缩了缩脖颈,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好痒。”
“草娘!”桃花见女儿躲闪,担心仙人怪罪下来,忙跪行着朝前挪动了几步一把将人搂到了怀中:“仙人恕罪,我来替花娘说。”
这女子名桃花,名字是“丈夫”所取,而她的年纪不过才十九岁,却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大女儿花娘六岁,二女儿草娘五岁,最小的孩子生下来右脚因没有脚掌,被“婆婆”溺死在了茅房中。
她是十年前被拍花子所掳辗转卖到蒋家村来,所以她并不是这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反倒类似于暖床丫头,还是时不时就会被虐待的丫头。
“江夫人住在楼下东厢房,少爷们住在西厢房。”
桃花冷静地说着这些年来的种种遭遇,神情麻木得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宁妨却从这些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捕捉到了丝异样。
特别是暖床丫头一说出来,立即让宁妨皱了皱眉。
她话里出现了很多书面话语,幼时应读过书,且最后暖床丫头一出,直接证实了其不是普通农家出身。
“夫人可还记得是从何处被掳走的?”宁妨问。
“我只记得我名叫如君,住的地方叫绣云楼,其他都记不太清了。”
被掳走时她不过九岁,或许当时还能记得些家里的情景,可随着日复一日的磋磨与转手后,桃花早不愿记起那已经回不去的地方。
久而久之,她连自己的姓氏都已忘记,反而是桃花这个名字烙印进了心里。
“或许不是你不记得,而是不想记得。”宁妨叹。
这村中与桃花有相同经历的女子还有不少,她们跟洞中那些女子都差不多,甚至比她们还要辛苦。
白天要当牛做马,下地做饭伺候江家上下,夜里还要忍受江家男人的□□。
若是生下男孩,或许能留在这里当一辈子下人,可像是桃花这般容貌姿色因风吹日晒变得衰老的,最后同样会被卖走。
而她们生下的女儿都难逃厄运,十一二岁后就会相继带走。
草娘就是不甘心被当成货物卖出,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逃走,而前天那次逃走被抓回,差点就被她血缘上的父亲活活勒死。
“仙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她过几日就被带走卖去花楼。”花娘跪下磕头。
“你们听好。”
宁妨将人扶起后从怀中掏出两个瓶子递给桃花:“这是伤药,擦到受伤的地方,此后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声,稍后会有身穿黑衣的人来带你们走,到时候跟他们走就行。”
“我们记下了。”桃花紧紧搂着两个女儿,鼻中满是“仙人”衣袖中散发出的药香以及说不上来的一股果香。
“那我们要去何处?”花娘还有些担忧。
“去一个农庄,等你们伤好,就可以离开那处自由生活。”宁妨抬头摸了摸草娘乱糟糟的头发,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仙人说草娘特别坚强,这是他给你奖励。”
等草娘兴奋地将东西接过,宁妨一挥衣袖,屋里瞬时又暗了下去。
“仙人。”草娘惊呼。
可屋里已没了白衣老者的身影,三人扑到门口细听,院内没一点动静,反倒是祠堂中的乐声传进了耳朵。
“是烧鸡。”
草娘闻到油纸包里的香味,欢喜地跟娘亲说道。
三人紧紧记着“仙人”的话,纵使阁楼内闷热无比,仍旧将小小的木窗关下,齐齐趴到窗口前分食着那只见过的烧鸡。
至于屋外,她们盼着能有些大动静才好。
***
火树星桥的祠堂内,人影穿梭,院中坐满了饮酒作乐的老少男子,挂满廊檐的灯笼将此处照得宛如夜市。
璀璨灯火下,众多男子们的放荡作态尤其让人恶心。
而那些身穿轻薄纱衣的北域国女子,三三两两都被男子搂在怀里非礼,而身穿粗布衣裳的南延国女子则穿梭在院中给他们捶腿倒酒。
但院中所有女子无一例外脚上都带了铁链,脚腕间的链子不过两个巴掌长,连步子跨大些都不行,更何论是逃跑。
宁妨飞上祠堂屋檐,缓缓从屋脊走到了廊檐,就这么静静俯视着院中情景。
他没有隐去身形,一袭白衣被微风吹得飘扬,双脚踩在瓦砾上的响动竟完全被乐声所盖了过去。
直到立在边缘好一会,都没人抬头发现他,眼看让人更恶心的情况就要发生,宁妨干抬脚将附近的瓦片踢了两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