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泽最近迷上了种花。
有了玉骨笛协助,防守仙族的重压小了许多。
玉骨笛似乎并不因为自己是上古神祇而心高气傲,指哪打哪,人狠话不多,一根长笛使得出神入化,工作态度俨然很端正,作为副将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青泽托着下巴想了想。
也许这个小神在还没彻底养成趾高气昂的脾气的时候就吃了气焰太盛的教训,差点搭上性命,懂得了要低调做人的道理。
枪打出头鸟,晓得韬光养晦,也算孺子可教。
魔神匿居不出,偶尔逡巡在天界边境的零散魔兵玉骨笛一个人就能解决掉,竟然使他突然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就开始整理自己的空间戒指。
有许多在太涵买的、因为太多余没能拿出来的生活用品。
这个也可以买,那个也可以用。
殷洛用得着的呀,殷洛会喜欢的呀。
他什么都想给殷洛多买一点,也没仔细想过自己的小小洞窟装不装得下。
看看这个柜子,这么大,能踏马装进去下十个人。
看看这个缝纫机,好想他真的会亲手做衣服一样。
看看这个桌子,他是要在上面睡觉吗。
看看这个鸟笼,蓬莱上连个鸟蛋都没有,买来当装饰都嫌丑。
再看看这个、这个、这个。
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自己当时得是有多血冲脑门、大脑宕机,才会不可理喻地觉得用得上这些东西。
既然连当时都没用上,现在更用不上了,对他而言和破铜烂铁无异。
这种垃圾早该从他的空间戒指里清出去,免得多占位置了。
青泽看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动弹。
射羿国君给的小方盒也被扔在了破铜烂铁里。
射羿马场天下闻名,不愧是射羿皇室贡品,上面甚至还画着一个马头弓的国l徽。
他那么坏的,抹完还拿着烛火来看,光影摇曳间,觉得看起来好像可怜巴巴的样子。
舔了舔,好像更可怜了。
他温柔地和殷洛接吻,看着他微蹙的眉心、颤个不停的睫毛和飞红的眼角。
好乖好乖,我的小可怜。
天光从黑暗的缝隙蔓延出来,蒲公英白色的针芒裹着春色洒在蓬莱。
一桶水浇下去,白金色的阳光下,什么都亮晶晶的。被踩得光滑的石面上蔓延着青苔,凹下去的地面会举起一汪汪小小的水洼。天高高,瓦蓝瓦蓝,云白白,摘下来的灵果那么大,一口咬下去全是汁水。
山林间草长莺飞,流水桃花。泉水叮咚叮咚,哗啦哗啦。
风也很温柔。
他和殷洛一起种花,一起砌炤台,一起搭书架,一起看月亮,一起做饭菜,一起走过每一个角落。
然后抱着殷洛,温柔地说,我喜欢你啊。
他知道殷洛是个稍微被温柔一点对待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笨蛋。
却不忍心看他当真失去伪装的力气,不知所措地露出笨拙的一面。
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谎言,还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以为自己不会发现。
等了二十几年,盼来了短暂相遇的几个月,到底有什么可心甘情愿的。
现在都六百多年过去了。
就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样。
时间于他如东流水,疾驰而过,不留痕迹。
沧桑尘世,风云变幻。
宋清泽在一个人的心里短暂地存在过,又因为这个人的死亡而永远地消失。
上古神兽高居天界,成为了天界第一战神,数百年不曾回返人间。
在六百年里的、醉心屠魔的某一天,得知玄雍已经不存在。
他听到这两个字,觉得陌生而遥远,过了许久才想起来。
曾经发生的事情在他漫长的记忆里蒙上了薄薄的雾霭,看不分明。
殷洛死了多久?
殷洛与自己最后一面是什么样子?
他和殷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关于殷洛的事情,许多都记得没那么清楚了。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只要时间够久,自己就不会再记得。
忘掉与殷洛同行的几个月,耗费的时间甚至比自己以为的更短。
又打完一场胜仗,看着魔将咬牙切齿败退的时候,他突然一时兴起让天官下凡给他随便买两本记载玄雍的史书。
翻呀翻呀,发现殷洛占的篇幅还挺长呢。
书上说:仁烈皇帝,铁血枭雄,弑父夺权,光复玄雍。
青泽说:哈哈哈。
书上说:臣民惧怖,兄弟阋墙,皇妃身死,子女皆亡。
青泽说:呸呸呸。
最后,书上说:
享年,二十八岁。
此生终了,无妻,无子,无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