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师的将来也的确要考虑。
可他就是忍受不了吴文才用这样冷静的口气,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他就不明白,原来吴文才在三十三标当队官的时候,也是爱说爱笑,现在就怎么变成了一个冷人儿?
他颓然放下要去揪吴文才衣领的手,低下头道:“我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只盼望师长能挺过来,我这辈子不佩服其他人,就是死心塌地的服我们师长。我们第二旅是他的兵,要是师长有个万一,我就解散了部队回宝应,当我的大少爷去。”
吴文才和王阳明看他的眼光,就象看小孩子一样,王阳明按着自己的武装带,腮骨咬得紧紧的,声音很低,但是很坚硬。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师长有个万一,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后死者而已。第一旅一样坚持北伐!这点还要拜托念荪兄,把第一师的大局掌握好,维持住我们第一师这个局面。”
陈江河横了王阳明一眼,却没有说话。吴文才目光深沉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这样是不成的,除了师长,我们谁也维持不了这个部队。财权在他手里攥着,军火现在也是美利坚人盘下的工厂在制造,不会听我们的调动。我们以后发展的方向,和背后政治势力的联络,都在他脑袋里装着。师长其实是希望我们只做一个纯粹的军人…第一师要是师长不在了,存在都困难,更别说展北伐啦!”
他看着两个人慢慢的在院子里走动。
低声的象在自己盘算:“最好的打算,当然是师长能挺过来,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但是第一师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局面,如果有不忍言的事情发生,我们该怎么维持?苏北道这个地盘,能有不少收入,我们能不能抓在手中?第一师这个部队我们能不能团得住?和金陵城要成立的政府,还有江南道的都督,我们怎么处理关系?”
他越说,摆出的问题越多。这些日子来实在是很少看到吴文才这么失态的样子。
三个人最后都没了声音,都看着手术房的方向,那里才是第一师真正的灵魂,真正的心脏。
手术房的门打开了,最先出来的是满头是汗的沈怡,三个人都迎了上去,沈怡却没有理他们,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血丝,她自己一个人跑开了,跑到一个角落,用头抵着墙,两手交叉握在胸前,低低的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
三个军官的心都一沉,就看见慕星河也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吴文才低着嗓子问:“慕处长,师长,他…?”
慕星河还没洗手换衣服,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在滚落,这一场手术让他也耗尽了心力。
他叹道:“子弹从右心房擦过去的,但是引发了大出血,手术还算成功,命现在是保住了!就是怕有什么并症,接下来几天,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沈怡这个时候心里面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她只是在全心全意的向基督祈祷,她是个信基督的人,但她以前并不算虔诚,现在她把所有能想起来的祷词,都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主啊,我早就原谅他了!保佑他这次能平安度过吧!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呢!”
原来沈怡早就认出王峰,就是归德府的王峰,他们两个是一个人,只是她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
祷词在她心中越念越快,女孩子头发从护士帽下垂下来,在她修长的颈项后面,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眼泪终于从她闭着的眼睛里,滑落下来连成了一线。
四个都算是相当高级的军官,默默的看着沈怡,不自觉的几个人在心中,也向各自不同的菩萨祈祷起来。
“师长,你可不能死,第一师可不能没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