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商一出来,整场战斗的性质一下子就变了。
人妖大战瞬间转换到了动物世界。
白额黑虎和独耳红头狼体型都极大,互相扑咬起来,那小径根本不够它们施展,很快便把战场扩大到两旁的竹林里。
两头猛兽各自身怀妖力,所过之处,竹子或成片倒下,或连根拔起。
不消片刻,偌大的竹林便倒了一大片。
妖风呼啸,吹得诸长泱不得不微微眯起眼,又往后退了一些。
遥遥看去,但见黑色天幕广袤无垠,竹林起伏犹如海浪,竹影之上,两头巨兽缠斗在一起,发出可怕的嘶吼。
当然嘶吼是开发商发出的,猲狙一直在“哼哼哼”地猪叫,搞得诸长泱心情一下紧张,一下滑稽的,十分复杂。
诸长泱看了一会,不禁有些疑惑:“开发商打我们的不是挺猛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弱?”
一只红头狼打半天都没打下来,而且还渐渐落到了下风。
殷堪为徐徐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可能是因为它刚被雷劈过吧。”
诸长泱:“哦对,差点忘了。”
猲狙是一代大妖,妖力不容小觑,在千年之前,修为可比元婴期的修士,而且这种猛兽天生具有强悍的战斗力,是可以越级打败更高境界的修士的。
不过这里毕竟只是孤蓬的回忆,以他陨前所剩的修为所构筑,这只猲狙实际上早在多年前已经死了,所以妖力是远不如它当年的真实状态的。
但开发商也没好多少,刚被雷劈了一顿,身上的毛还是焦的。
两只饱经沧桑的妖兽打得难舍难分,但明显猲狙还是更胜一筹。
开发商仗着一身黑色,在夜色中蹿入竹林,借着茂密的枝叶藏住自己的身影。
那红头妖兽却极为敏锐,鼻子一动便嗅到开发商藏身之处,“哼哼”猪叫着扑了过去。
这一扑却扑了个空,与此同时,开发商从旁边另一丛竹子后面猛蹿出来。
原来开发商故意在密林中留下了妖气,自己却藏身另一处,给猲狙杀了个措手不及。
开发商矫健异常,虎口一张,猛地咬上猲狙的脖颈,眼看就要获胜。
不料猲狙头坚骨粗,刹那间一声猪叫,浑身妖力汇聚于被咬之处。
开发商咬合力何其惊人,这全力一咬下去,顿时将猲狙咬得皮开肉绽,鲜血喷溅出来。但紧接着便被汹涌的妖力一震,竟是生生弹了出去,“嗷呜”一声,摔到了地上。
猲狙真也了得,脖颈被咬得皮肉翻开,行动依旧矫健,就地翻了一个筋斗,发出如雷的猪叫,又向开发商扑去。
开发商旧伤未愈,实力本就大减,被猲狙妖力灌入,一下子摔得迷迷瞪瞪,竟是闪避不及。
眼看猲狙就要扑中,斜里寒芒一闪,剑意大盛。
方才那口长剑裹挟着雄浑的剑气,破开它布下的浑厚妖气,锐不可当地砍将下来。
剑锋撞上妖兽坚硬无比的颈骨,发出“铿”的巨响。
猲狙头颅向上,对着天上皓月发出长长的惨叫,然而于事无补。
开发商那一咬实际已然咬断了他的气脉,其妖力大为削弱,只是猲狙天生强悍无比,硬生生挺了下来。
这一剑斩下,猲狙却再无力抵挡。
月色之下,猲狙巨狼一样的身体之上,红色头颅被一斩而断,掉落下来。
狼身随即摔下,砸到地上,拍起一阵尘烟,终于一动不动。
开发商见猲狙毙亡,当即哼哼唧唧地又变回了黑猫的样子,蹿到诸长泱脚下,前爪抱住他的小腿,一边用脑袋拱他一边“喵喵喵”地叫着,看起来可怜极了。
“行了,别装了,你原形什么样我们心里有数。”诸长泱嫌弃道,说归说,还是蹲下去把猫抱了起来,给它挠了挠下巴,“不过这次干得不错,给你记一功。”
又从口袋中掏出手电筒打开,往前照去,但见地上一具狼尸,不远处还有一个剩下一只耳朵的红色脑袋,鲜血流了满地,看起来是死透了。
诸长泱眨了下眼:“猲狙这就死了啊?”
倒不是不想猲狙死,只是事情解决得太快,让他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这猲狙当年可是屠了整座丝香城,在他的预想中,这场战斗应该更为激烈才是。
方才的打斗虽然有些凶险,却一直在君倏的控制之中,甚至没有到需要他们全力以赴的程度。
君倏收回锈剑,若有所思:“这个猲狙的妖力,跟传言的不符。”
丝香城虽非大城市,但从城中景象看,昔日殊为繁华,这样的城市定然设有护城法阵,城中便没有修士,护卫也有一定能力。
要在短短时间内屠尽这样一座城市,以致其余地方的人乃至孤蓬赶不及来相救,其修为必定非同小可。
这只猲狙固然凶暴,实力却还差了一截。
殷堪为道:“这毕竟只是幻境,猲狙与实际相比有所差距也属正常。”
“不正常。”君倏摇摇头,“若救下苏缇是孤蓬未了的心结,那么猲狙当是整个幻境中实力最强的存在。”
幻境是孤蓬陨前记忆的再次呈现,幻境中的一切,自然与他当年所见所闻一一印证。
而当中,造成他心障的因由必定会被放大。
孤蓬遗志之强,能够将他们困在幻境之中,殷堪为作为魔修,其修为更被压制得十不存一。
换句话说,这个幻境的强悍,是足够压制他们的。
猲狙理应是幻境中最强的一环,力量上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太大的压力,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
君倏瞥向地上那具狼尸,“而且,它没有妖丹。”
按说这个级别的大妖,应当早就结了妖丹才对。
“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诸长泱看向花轿,目光沉沉,“丝香城不是已经满足了猲狙的要求了吗?为什么猲狙还要屠城?”
在殷堪为讲述的故事里,当年孤蓬赶回故地之时,丝香城已经被屠,苏缇也被掳走。
所以诸长泱理所当然地以为,一定是因为丝香城不肯听从猲狙的命令,拒不交人,才惹怒猲狙,招致屠城之祸。
但从他们进城以来所见的一切,城民对猲狙分明极为恐惧,那城主更是极尽谄媚,片刻不敢耽误便把苏缇送了过来。
既然如此,猲狙为何还要屠城?
君倏和殷堪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顶花轿,神色都沉了下来。
他们突然注意到,新娘自上花轿至今,一直默不作声。
开始还能说是拘于礼仪,或是对于猲狙的极度恐惧而不敢说话。后面花轿忽然起飞,再是与猲狙摧枯拉朽的剧斗,换做寻常人等,哪怕不吓得惊惶大叫,也该好奇地探询一二。
但苏缇从头至尾,都未曾有过任何动静。
就在刚才,猲狙头颅被斩下之时,这顶悬在半空的花轿也跟着落了地,但一直到现在,花轿里仍然没有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