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他才压下了门把,悄悄
的,悄悄推开一条缝。
白茫茫的光从这样狭窄的地界儿里翕出来,光柱子似的打在顾聿铭的眼睛里,一霎逼疼了他的目,但他眨也没眨地,剌剌盯着前方。
盯着那张床上,盯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只是对比前几日她更苍白了,更瘦了,就像六年前才见到她时的那样,瘦得能那些骨头几乎能戳破了皮。
满心的愤怒在这一刻像龇牙咧嘴的怪兽,快要冲破胸腔跳出来咬人。
顾聿铭死死握着门把,冰凉的触感让他仿佛握住了把刀,可以放纵他的怒火,但他没有,他克制着,咬紧了牙,沉沉压低了声,“俞树炜呢?”
路齐摇了摇头,“没看见,这几天我们还有警方都在下游捞,不过肯定是死了,那个河流很湍急,温软很幸运,掉下去的时候就被冲上了岸……”
顾聿铭‘嗯’了声,看了眼盖在呼吸面罩后面的温软,小心翼翼地关了门,“其他人呢?”
“姜山在追,不过应该跑不远,他老婆还在医院,至于那个钱正元……老油条,上次我和陈警官去查他公司,找不出什么缺漏。”
顾聿铭隐隐听见远处有温
若生嘻嘻哈哈的欢快步声,慢慢往回走,“西地那个事,他搞得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缺漏,一定是我们哪里忽略了。”
他说完狠狠咳嗽起来。
路齐连忙扶住他,在握到他冰凉的指尖,一霎皱紧了眉头,“当时要不是陈警官他们来得快,白岩及时倒戈把我解绑了,我第一时间把你的血止住了,不然你觉得现在还能喘气吗?你还不好好遵医嘱吃饭,换药!是不是你非要把你这条命玩得凉凉才满意?”
因刚刚的咳嗽,顾聿铭脸有些潮红,呼吸也喘得急了点。
一路小跑回来的温若生猛地看见,小眉头扭得紧紧的,气笃笃地走过来,“爸爸,你怎么这样!我不是叫你好好呆在床上嘛!你怎么不听话?妈咪说了不听话的人晚上要尿床的!”
他说得一板一眼,顾聿铭很是配合地道好,路齐就不行了,站在一旁,刚刚还严肃的脸庞现在抽抽的,像风化的彩绘,被风一拂,一片片碎开、剥落下来。
看得温若生小声地唤“路齐叔叔~”
小眼睛漾着水雾,一瞬不瞬地盯着路齐,让路齐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坏事,连忙讪笑起来,“乖,
若生,你爸爸只是憋太久了,想去卫生间。”
他刚刚说完,自觉有一道泠泠视线射过来,不用抬眼就知道是顾聿铭,反正现在他儿子就在跟前,他难道还怕他甩脸子吗。
所以路齐颇有一种狐假虎威的姿态,笑得愈发温和了,摸了摸温若生的头,“再说了,若生宝贝,你这样说,你爸爸要是真的尿床了,被你妈咪知道了,不是很臊脸吗?”
顾聿铭额角隐隐抽作,“路齐,我觉得你可以走了,你好歹也是个外科大夫,今天没有手术做吗?没有文献要读吗?没有科研会议要参加要准备吗?这些都没有,伯母给你准备的相亲你总该去了吧。”
一连串的问话抛出来,让路齐笑不出来了,在温若生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尴尬地咳了咳,“这些话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
温若生毫不留情地拆台,“路齐叔叔,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妈咪都说我是小男子汉了,而且我也知道什么是相亲啊,就是上次我去动物园,妈咪跟我说了,动物为了配偶雄性要斗争,谁赢了谁就能配对了,路齐叔叔,你就是那个斗输了的,所以现在要去拣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