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骗他们,至少主观上没有,他那时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一定能挺过去的,所以才那样说的。
他现在客观地想了一想,嗯,其实不一定能挺过去的,那他就不能再那样说了,再那样说就是骗人家了。
梁先生清醒地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妥善解决的。
他连输四局,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我联系了两家这几年发展的不错的农机企业,他们没有牵扯到这次农机大战之中来,这里是一些相关的信息资料。”梁先生示意钱会计给技工师傅们发下去。
技工师傅们拿到资料,翻了翻,看了看,又不明所以地看向梁先生。
“他们一听说能接收咱们厂的技术人才都高兴的不得了,说要开大巴车来接呢,哈哈哈……”梁先生一笑比哭还难看。
“梁厂长,你啥意思?”
说话的是厂里的老人儿,就是当初第一个给梁先生下马威的小年轻,他们叫梁厂长已经叫习惯了。
“你要撵我们走?”另一个小年轻问。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们把手里的几页纸攥的咔咔响。
“我们不走!”
“对!我不走,谁爱走谁走。”
“我也不走!”
有几个技工师傅们把文件夹撇回了桌子上,他们抱着臂膀,怒气冲冲地看着梁先生。
“不是撵你们走。”梁先生把文件夹重新码好,放回他们面前。
“是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权利。”他说。
技工师傅们互相看了看,有个领头的问“什么选择的权利啊?”
梁先生一一看过去,他说得很直白“和xx公司这场仗我准备打到底,我会继续和农机联盟合作,之前断掉的研发组生产线我要重新开起来,以后咱们厂免不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话音还未落,一部分技工师傅们的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梁先生都看在眼里,他接着说“这是一场持久战,不知道要打多久,打到最后可能打得赢,也可能打不赢,你们不像我,吃饱一个全家不饿的老光棍儿。有家有业的还是要想想清楚,决定走的,我给你们找个好去处,决定留下的,我什么都保证不了,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
技工师傅们的眼神里充斥着犹豫、权衡和纠结。
这时有个技工师傅喊了一嗓子“打不赢也要打!”
“好!”梁先生示意钱会计拿出第二份文件。
“决定走的人,可以拿到一笔补偿款,办理完手续就可以走了,决定留下的人——”梁先生抖了抖手里的合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须得签了这份合同,以后你与农机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技工师傅们看了一遍合同,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份长期合同,好处是以后就相当于捧着一个能拿到股份的铁饭碗,坏处就是,如果农机厂亏损严重,那好处就约等于零。
并且,谁要是签了合同之后再想离开农机厂,那就得赔的裤衩子都不剩。
“要走的留不住,我其实没打算让谁赔钱,我就是为了推他们一把。”梁先生解释说。
梁先生拿出这份合同一是为了奖励留下的员工,二就是为了推走那些犹豫不决的人。
秦二树诡计多端,大后方不能再出任何的乱子,留下的必须是视死如归的勇士。
如今的梁先生依然坚定不移。
不是对结局的坚定不移,而是选择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同行者也必须如此。
所以,心志不坚的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