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一联想,杭峰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一个国际上很有名的极限运动员,长期活跃在欧米国家,是一个将事业变现非常成功的华裔极限明星。
杭峰在国内看过的极限运动有很多就是他的视频,他会滑雪,玩冲浪,还有一些在高楼大厦上玩跑酷的视频,最轰动的一个视频是他徒手攀爬一百英尺高红色岩壁的攀岩视频。
总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有极限运动就想去尝试挑战,而且成功活下来的幸运家伙。
因为长得帅,有名气,还拍过极限运动的电影,狂奔在雪崩的大雪山里,身后那万马奔腾的白雾一度将他笼罩,在千钧一发之际又出来,刺激又过瘾,很难让人忘记。
不过,年纪到底大了。
杭峰在近距离下,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角的细纹,眼睛也没有视频里那么亮,但这样看着自己笑的时候,又有种被岁月沉淀后的睿智与温和。
“简?”杭峰清楚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对方笑着伸出手说:“你也可以叫我许青松,我的母亲是华国人,在我15岁到19岁期间,回华国住了四年,要不是读大学的原因,我可能会一直住在华国……嗯,我喜欢吃东北的酸菜炖粉条。”
最后一个菜名说出来,瞬间接地气了。
杭峰忍笑:“您好,我是杭峰,我看过很多您的视频,您非常厉害。不过我之前真的没有听我父亲提到过你,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杭峰没有看见老杭同志的欲言又止,最后是简说:“并不是很久。你是要去滑雪吧?我们边走边聊?”
“好啊。”杭峰点头,在对方迈步的时候,忍不住看下对方被衣服裹住的双腿,然后才发现前面是可以敞开的,完全有活动余地,但是让人无语的是,在双腿迈动间,可以看见一条红色的类似于皮带一样的装饰物,在衣服里若隐若现。
这样的穿衣风格,很有一种大明星在舞台上的感觉,独特另类,时尚潮流,就是一点都不亲民。
简直让杭峰怀疑附近是不是有摄像机在拍摄。
飞散的思绪在即将抵达缆车站时,猛地收束。
杭峰惊讶地说:“啊!我想起了,我们昨天在机场是不是见过面?VIP休息室,您把胡须剃了?不过那时候我爸怎么没认出你?”
说到后面,杭峰的声音压低,眼底有些生出疑惑。
他记忆力不错,对方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明明看的是自己,而且看了一眼又一眼,就是这种关注度,才会让他去思考自己是不是见过对方。
简听完笑了:“很聪明嘛,听说学习也很好。这就对了!
每个人都以为搞体育的人是因为无法读书才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其实很多人都可以将学习和兴趣都发展的很好,我就是一个例子。我可是从浪漫国综合理工学院机械学专业毕业。
我的教授当时一直希望我留下继续,但我选择了遵循内心的方向当一名职业极限运动员,至少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说完,他们已经站在了等待缆车的队列里,简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以一种慈爱的目光说:“能够一眼叫出我的名字,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我擅长野雪挑战、巨浪挑战、徒手攀岩,滑板和跑酷都玩的还不错。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在清理自己的财产时候发现,如果我没了,这些钱就会留给某个我可能不那么喜欢的亲戚,所以我决定过一些安稳的生活。
是的,我打算退休养老了。”
简眨了下眼睛:“就在这时,我得到了一个工作机会,来自我母亲国家政府部门的offer,告诉我只需要在华国工作三年,并且为华国极限运动做出一定的贡献,我就可以得到一张华国的身份证。”
杭峰的表情都快裂开了。
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已经听懂了,明白接下来简想要说什么。
简果然说:“对,没错,是你们国家体育局对我发出的教练邀约,我实习期带的第一个学生叫杭峰。”
他将脸靠近杭峰,眼神逐渐变得淬利,缓慢地说着:“不过我还没有完全答应,这是一个双向的考核不是吗?如果你还满意,请在接下来的时间请发出你最耀眼的光,来吸引我。”
杭峰张开的嘴闭上了,他脑子“嗡嗡”的,几乎一片空白。
但是面对这样的挑衅,近乎于本能地点了一下头:“好!”
简笑出眼角的细纹,抬头看向老杭同志:“是个好孩子,我非常渴望看见他的表现。”
老杭同志郑重点头:“那么就麻烦您了。”
一直到山顶,杭峰的脑子都很乱。
倒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有一个明星教练,而是他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简,尤其是简玩的极限运动,也都是自己接下来想要去尝试的挑战,这种就像是锅和盖契合在一起般的完美,让人无法置信。
王会长是怎么找到简,又说动简的?
而且最关键,简竟然会答应下来,然后在机场的VIP休息室里,不期而遇。
对于自己的这位量身定制准·教练,杭峰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没有去急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而是旁观他与父亲的交谈,一点点了解着这个本应该活跃在屏幕里的人。
首先,简的国语讲得稀巴烂,之前的那一长段话要不是因为太震惊,杭峰都要吐槽他让人啼笑皆非的发音。
不过老杭同志的英语好啊,就和简你一句我一句的用外语交谈的很愉快。
其次,简似乎有点偶像包袱,从衣品到言谈举止都有点端着,这或许因为他们不熟的原因。
最后就是简应该不难相处,很喜欢笑,时不时还会给杭峰一个关爱隐含鼓励的表情,这种姿态杭峰经常在一些功成名就,热爱教人育人的老教练身上看到。
“好了,实习的第一天,我可以要求你做一些训练吗?”从缆车上下来,简淡下脸上的笑容询问杭峰。
杭峰点头。
“那么今天上午需要抓紧时间去A1赛道,你知道A1赛道吗?”
杭峰的目光斜向他爸。
继而点头。
A1赛道需要坐二级缆车,前往山顶,随后再坐三级短程的单人缆车前往出发点。
一路往上,光是上山就用了半个小时,到了山上将近十点半,正是滑雪的好时间。
A1赛道是难度赛道,标注两星,需要有两星资格的选手才能滑。
好在三星的考核方知道,考试的学生一定会来这里训练,所以对所有有考试证的人开放。
杭峰将考试证递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简,很好奇他的星级。
简有挑战野雪的视频,但并不知道对方的星级,不过视频里滑野雪的雪山难度不低,应该星级很高吧?四星?难道是五星?
“集中你的精神,任何一个星级赛道都不简单,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华国的那条赛道也就三星的水准,而且因为长度的原因,或许连三星都评不上,所以你面对的会是一个挑战。”
简摇晃着手指,指了指赛道的位置。
杭峰点头走出去两步,就听见身后有人惊喜地喊着:“简!是你吗?”
于是脚步停下,转头就看见那个和他一组进行U18男子单板考核的蓝眼睛男孩儿,惊喜地叫着,像个麻雀一样围着简转。
而且他的呼喊很快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投注过来,有人已经在朝简的方向迈步。
“……”
好像这一刻才有自己有个明星教练的实感。
这时,杭峰感觉到自己被注视,抬头就被简那双漆黑的,隐含魄力的目光注视,像是无声地说:男孩儿,集中你的注意力。
杭峰散乱的思绪再次凝聚成紧紧地一束。
是了,这可是二星赛道,分神是会受伤的。
也就是注意力的集中,杭峰才开始去观察和研究眼前的一切。
野雪挑战并不代表就在峭壁上,也不是说就一定不在道内。
A1赛道就是一个道内的赛道,但赛道相当不规整,坡度陡峭,路面狭窄,遍布了很多凌乱的雪包和雪坑,而且视线所及的尽头还有一片松柏树林。
有点像越野滑雪,但比越野滑雪的赛道坡度高多了,路上的障碍也很复杂,还要在高速的滑行里避开树干、雪包等等的障碍,这确实需要极高的专注力。
杭峰深呼吸一口气,等着前面的人出发,他大概间隔了十秒,身体倾斜,就滑了下去。
初初速度很慢,但很快大于20°的斜坡就出现了,速度骤然加快。
在急速下滑的同时,还有一些雪包像是暗藏的刺客,在一片白茫茫中,很难第一眼被分辨出来。往往看见的时候,已经距离只有十来米远。
杭峰耳清目明,反应极快,身体一拧,将他母亲为他突击强化训练的雪上技巧完美运用,绕过了暗伏的雪包,往下冲去。
因为距离出发点不算远,站在观景台上的简和老杭同志都看见了杭峰有点仓促的动作。
临到尽头,快速度地旋转雪板,和更早地做出判断,雪花飞扬的效果不同,内行人可以一眼分辨出他这个小回转做的好不好。
老杭同志也能看出来,所以说道:“他不熟悉这个赛道,所以反应慢了。”
简却笑着摇头:“不不不,他做的很好。基本大部分人在发现障碍时候的第一个反应,都是停下来?
包括一部分职业运动员,他们都会选择谨慎地处理,只有天生的极限运动员,哪怕下一秒就要撞上墙壁,他们只会选择攀爬上去。”
简将两只手叠在一起,随后拉开距离:“滑雪和极限滑雪是两个概念,技术再好,一个人如果缺乏极限精神,他就不应该去走这条路。”
这是夸奖的话,老杭同志却蹙了眉,担忧地说:“那这样的处理方法会不会很危险?”
简微笑地安抚这位父亲地担忧:“极限运动也分冒险和竞技,竞技的危险性远远低于冒险,但我们不能要求赛场上一点风险都没有。”
老杭同志并没有放下心来,而是直视简的双眼说:“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您答应我,杭峰只参与竞技的部分,可以吗?”
简笑了:“当然没问题,年轻不知恐怖,我现在偶尔会被噩梦惊醒。放心吧,我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有序的运动比无序的运动的差距。”顿了顿,简最后说道,“再说了,在你看过的关于我的视频里,或许只是年轻人的冒险与冲动,但实际上我有专门的团队为我制定路线,在最惊险的角度拍摄视频。你知道的,我们通常会买非常高额的保险,每一次的活动都会有保险公司的人在现场盯着我们,那个戴眼镜像老鼠一样的家伙简直比狐狸还要精明……”
就在这样的讨论声里,杭峰持续地往下滑着。
速度在加快。
很快就到了60多迈的速度,不断出现的障碍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现在就像是一根不断被拉直拉长的皮筋,那种“命悬一线”般的感觉,刺激的他肾上激素不断飙升,眼神越来越好,身体越来越灵活,判断力也越来越敏锐。
也不是每一次的障碍都能提前绕开,更多还是硬冲过去。
于是在滑雪方面的基础技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是波浪路线,还是从雪包上飞跃,他都能保证自己的平衡,不会摔倒在雪上。
直至来到树林区。
大概是为了避免挑战者出意外,整个树林区都是没有树桩的,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大树挂着一枝桠的冰凌,醒目的隔了很远都能清楚看见。
坡度没有缓和,但杭峰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一刻,杭峰才清楚感受到粉雪的脚感。
脚下的雪像丝绸一样柔软顺滑,整个人随着雪地的起伏而上下漂浮,如同飞翔,板头还会把最表层的一些雪撞飞,就像船头破浪掀起的浪花。
微末的弹性,又有种滑在棉絮上的干燥蓬松,亦或者丝滑的如同热刀切过的黄油。
前方滑雪者扬起的雪花还没落下,杭峰又扬起新的一片雪雾,撞在额头,黏在唇角,呼吸似乎带着细小的冰碴,呼吸道并不是很舒服,但脚感非常好。
杭峰沉浸在探索未知上,像是强迫症一样地研究着粉雪与硬雪的微末不同,蛇形于树林中,流畅蜿蜒的滑痕留在雪地上,可以看出他精妙的技巧。
再一回神,树林部分就滑过去了。
又是一段遍布雪包和雪坑的赛道,但因为只是二星难度的原因,不可能有把荒冶诚摔倒的“断头崖”,已经摸清脉络的杭峰选择能绕就绕,不能绕就硬闯。
滑雪到了后半截,与常规赛道合并,坡度开始降低,路上的滑雪者也变多。杭峰左绕右绕,灵巧地避开所有的游客,将这也当成训练的一种。
顺顺利利抵达终点。
最后,杭峰脱下雪板,回头看向来路。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似乎明白了三星的难度与自己的能力门槛。
模糊的概念变得清晰。
简说的没错,A1赛道最适合现在的他。
这就是有教练指导,和没教练指导的差别啊。
杭峰往回走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几乎能够想象只有他和他爸来的两个人,现在必然还纠结在那条三星赛道上,找不到正确的训练方式。
再上去,又是将近半个小时的缆车时间。
国外的大部分雪场都超长,像这种五公里的雪道只能算是中等,一口气滑下来十分钟左右,其实很过瘾。
但对于训练来说,赶路的时间就有点过长了。
杭峰回到山上后,简让他再滑一次,同时简和老杭同志开始下山,准备带杭峰去另外一条二星的赛道滑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