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声潺潺,隐隐仿佛还有娇声莺语。
本是温柔乡,却轰然一声雷动,惊醒了帐内沉溺于梦魇的人。
容均天蓦地翻身坐起,满头冷汗涔涔,他手扶着额,喘息不止。
心跳的太急,一声声如闷重的鼓响在他的耳畔。这声音带着尚有微温的钝痛跟不快,是了……是跟他方才梦境中所闻所见有关。
侍女听见动静,忙进来相看,看他面色惨白大汗淋漓,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赶着上前:“世子殿下,是怎么了?”
容均天正在拧眉回想自己方才梦中所经历的,闻声愕然。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侍女:“你、方才叫我什么?”
被询问的那侍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半是怯弱地回答:“世子、世子殿下啊?”
容均天直直地盯着她,目光转动,把室内这三名侍女都打量了一遍。
猛然间他毛骨悚然。
自从容均天进西都之后,原先在襄城世子府伺候他的侍女也有几个奉命前来伺候。
可他们的命运却无一不佳,其中两人陆续“暴病身亡”,另外的那些,陆陆续续有被调离的,也有被打发出宫嫁了人的。
但这其中的原因却只有一个,因为容怡公主眼里容不得那些貌美少女在他身边围绕。
而此时此刻在容均天面前回话的,便是当初无故身亡的其中一人。
此时三名侍女面面相觑,不知世子是怎么了,左手的那个小心翼翼道:“殿下是不是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无事!”容均天制止了她们。
话音刚落,只听有个声音从外响起,笑道:“殿下是哪里不受用了?昨儿还跟我说今日要跟我下棋,若我三盘中能赢一次,就把那匹照夜玉狮子赏给我骑两天的,莫不是知道我来了,借口不适,赖账不还吧。”
说话间,来人将帘子掀起,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三个侍女见到来者,面上也都露出了笑,后退数步行礼:“少将军。”
此时在容均天面前的少年,身材劲瘦而挺拔,头上戴着了遮雨的毡笠,肩头披着蓑衣,一张脸却神采飞扬,眉眼带笑,赫然正是白马银弓辛重光。
侍女们七手八脚地忙着给辛重光卸去雨具,辛重光则望着容均天,见他脸色果真不佳,便道:“莫不是这场雨来的突然受了凉了?”
容均天迟疑着挪步下地,靴子都没顾上穿,一个侍女眼尖,赶忙过来跪地伺候。
世子殿下却没理会,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辛重光:“你、你……”
辛重光见他言行奇异,不由诧怪起来:“怎么了?殿下为何这般眼神看我,难道竟不认得我了不成?”
容均天却已经大步走到辛重光跟前,张手握住少年的肩。
手底传来了令人心安的温度,用力握紧,是少年练出来的结实的筋肉,透着勃勃生机。
容均天把辛重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重光?重光!真的……我并非做梦?”
“做什么梦?”辛重光敛了笑,回握住他的手臂:“殿下您是怎么了?是睡魔怔了?”
一句做什么梦,把容均天的狂喜冲淡了些。
是啊,做什么梦?
他的脑中突然混沌起来,好像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但总归那不是好的,是生离死别,是双手空空,是一无所得,是痛心彻骨地想挽回而不能……
伴随这些的,是血,是铺天盖地的血花,足以让人窒息。
那是比噩梦还要可怕的。
“世子若真身上不适,可不能大意,还是赶紧速传大夫……”辛重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照夜玉狮子,”容均天却没理他的提议,只喃喃地:“重光,你方才说什么照夜玉狮子?”
辛重光的双眼瞪大了些,脸上透出了青嫩的稚气:“就是前儿王爷旧部献给殿下的那匹白马啊。怎么问我?”
容均天屏住呼吸。
他怎么会忘记照夜玉狮子。
毕竟辛重光的“白马银弓”之号,白马指的就是照夜。
那匹玉狮子,是他父王旧部所献大宛良驹。
而襄王旧部之所以要献绝世良驹,却是因为他十六岁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