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青庐城街道上的铺子便陆续打烊了。
城东的酒馆却点着灯,大红的灯笼悬在檐下,与这清冷的夜格格不入。
店里只有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伙计在忙碌。
劳作了一天的百姓即便再穷,也要来这里打一壶酒回家,仿佛如此,寡淡的日子才有了滋味。
酒馆没有名字,但旗幡上写了个“凡”字。
百姓们说起来时,便叫它“老凡酒馆”。
孟清和老远看见红灯笼下那面奇怪的旗幡,皱了皱眉头。
白天进城的时候,孟清和便注意到这家了酒馆,旗幡底纹上绣的两支鸡爪子十分醒目。
长夜才将将开始,她不急着回客栈。
孟清和走进只有两张木桌的酒馆,点了一壶酒和几样下酒菜,走到靠里的桌子旁坐下。
酒馆很小,孟清和坐的位置靠近后门,桌子旁还开了扇窗,桌上点了一盏油灯,窗外的竹子探进来,风吹过,在桌上投下轻颤的影。
夜渐深,买酒的人慢慢少了。
店伙计打着哈欠走到孟清和桌子旁坐下,手肘撑着桌子,歪头看着孟清和。
“这位客官,小店的酒菜可还合您的胃口?”
孟清和夹了一粒花生米,丢到店伙计面前的桌上,“花生米都能炒糊,你还好意思问?”
店伙计毫不在意,捡起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笑道:“贵客临门,厨子难免有些紧张。”
孟清和抿了一口酒,抬眼看向店伙计,“这酒是清河镇的酒。”
“客官果然是识货之人,这是清河镇无忧酒家的无忧酒。”
“这么好的酒,你几个铜板就卖给这些乡村野夫?”
世上还有如此做生意的人?
怕不是個傻子。
“客官要是觉得便宜,多给几个铜板就是。”
孟清和笑,“老娘多给你几个巴掌你信不信?”
店伙计也笑,一边笑一边往后门跑,“客官说笑了,咱们店虽小,却从不欺客,您可不兴生事啊……啊,女侠饶命!”
孟清和一脚踩在条凳上,一手叉腰,一手拎着店伙计的后衣领,厉声道:“你小子什么时候溜出来的?”
“一年前你去云山派的时候,我便出来了。”
孟清和一脚踹在店伙计屁股上,将他踹出了门槛。
“伱出来做什么,找死吗?”
店伙计摸着屁股爬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进屋来。
灯芯哔啵炸响,火光被风吹动,摇晃之余又明亮了些。
店伙计已不是方才的模样。
这哪里是山城小酒馆的店伙计,分明就是帝都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
这张脸不光是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长得也是极为俊俏,剑眉星眸,气宇轩昂,叫人看着便挪不开眼。
孟清和却懒得瞧他,但这不影响他将一张好看的脸凑到孟清和眼前。
“哎呀,清和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贺书凡你离我远点!”
“好好好,你把武器放下,我蹲门槛去。”贺书凡小心翼翼地推开戳在他喉咙上的竹筷,慢慢挪回了后门边,抱着膝盖可怜巴巴的蹲在门槛上。
孟清和直接摔了筷子,“老娘在外面辛辛苦苦替你找龙骨,天天给人磕头当孙子,时不时还要出卖色相不值钱地投怀送抱,你他娘的说跑就跑,你知不知道这人间有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