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穆霜白的眼神毫不躲闪,亦不带一丝感情。
“为什么?!”薛远烟暴躁地跳了起来,“您的信仰呢?恩义呢?家国呢?”
“我何时有过?”穆处长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我他妈就是中统的一把刀,一个双手染满鲜血的人,哪来的信仰?我为报季昀青的恩,甘愿以身入泥潭,他却用猜疑回应,哪来的恩义?中统杀我父母灭我全家,家已不存,哪来的家国?”
老顾和薛远烟一脸震惊,这么大的事,他们从不曾听对方提起过。
穆霜白站起身来“仅凭这杀父之仇一点,我已有和国民党不死不休的理由。而且,蒋委员长教我们的我一直记在心里,攘外必先安内。我内心不平不安,如何抗日,如何报国?”
“可你也不该借日本人的手对付中统……”老顾悄声道。
“那你说,除了日本人,我该借谁的手?”
“上海滩的势力远远不止日本人一支……”老顾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还是为了名利,哪怕是恶名也欲罢不能。”
穆霜白摇着头笑了“老顾啊,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他看了看两人,“你们俩有一天时间考虑,是跟着我继续干,还是离开。不过放心,兄弟一场,我不可能把你们交给日本人的。”
仿佛一桶冰水把老顾和薛远烟从头淋到了脚,寒凉透彻心骨。薛远烟张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老顾已经拉着他往外走了,灰狼只好把嘴闭上。
“你信他吗?”走出了76号的大门,阳光暖暖地照在两人身上,老顾皱着眉头道。
“他不像在说谎……”薛远烟犹疑地看着老顾。
“我原来自认了解他,可自从进了这鬼地方,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老顾望着戒备森严的76号的高墙,叹了口气,“他若是在说谎,那就是为了让我们离开这个是非地;若不是,咱俩就危险了。”
“反正我哪儿也不去!”完全想不清楚的薛远烟暴脾气又上来了,“不管处座是怎么想的,我进这里是为了党国,我只做我认为正确的事,生死不论!”
“我也是。”老顾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抚。
明媚的阳光下,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二十三日早晨,最高法院的刑庭庭长郁桦一出门就被人射杀在了自家门口。
穆霜白带着人躲在暗处,把手里装着消音器的枪收回了大衣口袋。
他身边薛远烟看着倒在门口的尸体,拧着眉毛小声对他道“处座,我还是觉得不该由您亲自动手。”
“在外面记得叫我处长。”穆霜白提醒他,“我应下的事,自然是我自己来做,要出了问题,责任……。”
“处长!”灰狼不满地打断了他,“别说这些了。”
“那走吧,老顾还等着呢。”穆霜白听话地不再多言。
他们撤走后,短短两个小时内,郁桦遇刺身亡的事传遍了整个上海。各界爱国志士纷纷走上街头,学生、教师、工人、商人,高举着“反日救国”的旗帜,围住了新政府大楼,要汪伪政府给个说法。
楼里的季鸣鸿瞅着外面的群情激奋,望了望76号所在的方向,叹气——老穆啊,你这是又闯了什么大祸啊……
不过日本特高课可不会由着他们乱来,宪兵队和76号行动处一起,雷厉风行地抓了百来号人,统统关进了上海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