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热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季昀青把青帮和76号的诸多事宜统统扔给了李世逡,自己一个人跑到北平去见旧情人了。
这天高昀骞刚在茶楼后的院子里放走了一只信鸽,扭头就看见门口笑得一脸谄媚的季昀青。
“你不跟在你的日本主子后面献殷勤,跑到我这儿干嘛?”他没打算给季昀青什么好脸色看,肩头的黑红色披风甩了甩,人横在厅堂门口,分明不想让他进来。
“能别每次都拿这个说事吗?”季昀青无奈道。
高昀骞挑起一边眉毛“好啊,那咱说说你新过门的那位姨太太吧,我没记错的话是第十房了吧?”
季昀青看着他棕色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忿恨,摇头笑道“你又吃醋了。”
“才没!”高昀骞立刻否认。
“我早说过,要是你肯跟我去上海,我马上把她们都遣散了。”季昀青缓缓走近,“你现在改变主意还不晚。”
高昀骞听得一阵恶寒“少来这一套!”说着他两步跑进屋里,反手“砰”地一声摔上了两扇木门。
“咱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可不可以别这么幼稚?”季昀青走到门边,隔着门缝喊他,“你应该不希望你的手下的小朋友不小心听到点什么吧?比如我们的‘甜言蜜语’?骞骞……”
屋门猛地一开,高昀骞抓着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拖了进去。
“你才年过半百,我可还没到五十岁!”高昀骞不满道,“找我有什么事?说完就赶紧滚!”
“我就是来找你叙叙旧,没什么事。”季昀青摊手。
前者很干脆地摇头“我不信。”
“你非要说的话,是你家小朋友的事。”
“小穆?他怎么了?”高昀骞立刻紧张起来。
“他啊,在日本人手下混得还不错。”季昀青的笑容有些僵硬。
“你做了什么?”两人相知多年,高昀骞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小心翼翼的味道。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季昀青才不会千里迢迢跑来找他。
“之前为了让他有理由接近日本人……我不小心……把身世告诉他了……”季昀青斟酌着用词,“他可能真信了我的鬼话。”
不用问高昀骞都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好气又好笑“几个月前的事,你现在来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以为即便我这样说,他也不会真心替日本人卖命,可现在看来……”
“郁桦真是他杀的?”
“是……”
没有季昀青想象中的震怒,披着长披风的青帮帮主只是抿着嘴唇想了想,叹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目的达到了,你又何必告诉我?”
“骞骞,我的确亏欠你太多,要是不跟你说实话,良心难安。小穆的事,我本来不想真让他趟这趟浑水的,我当时带他走,不过是希望你在想起他的同时,也能想一想我。”季昀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不怎么担心他,他知道该如何抽身。”高昀骞摇摇头,“我担心的一直都是你,青帮势力再大,也无法护你周全。再这样下去,我怕你……”
季昀青阻住他的话头“我走的本就是条不归路,哪怕死无葬身之地,我也无法回头。”他很快地上前抱了抱高昀骞,“我差不多该走了,骞骞,若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好好活着。”说完季昀青转身就走。
“昀青。”难得地唤了他的名,高昀骞一改往日的温柔,妖艳的容貌下是藏不住的霸气,“我劝不动你,你也休想劝动我。你要是敢把那条路走到尽头,九泉之下,我必陪你。”
季昀青脚下顿了顿,无奈地扭头看他,四目相对,前者终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1940年的腊八节,季鸣鸿赶在天刚擦黑的时候下了班,打算去米高梅接今晚轮休的季音希一起回家。
刚开门的米高梅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所以季鸣鸿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他们常坐的那张桌子前一杯接一杯豪饮的穆霜白。
他心下一惊,赶紧走上前,一把夺下了穆霜白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顿,生气地道“别喝了,你这样不遵医嘱,你的胃还要不要了?!”
已经喝得晕乎乎的穆处长抬起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伸长左手再度将酒杯拿起来,作势又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