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的动作很快,涉及到幼子的安危,无论是林墨菡还是四爷都不敢多耽误一时一刻,迅速将这些奴才的背景都查了个底儿朝天,再与习嬷嬷给的名单两厢一比较,发现相差无几,便果断全都换人了。
这些阿哥们出宫开府之后的一应吃喝穿用其实都是他们亲爹养着的,都归内务府所包办,就连府里使唤的奴才也是,要换奴才自然也还得通过内务府,这样大的动作定是瞒不住康熙的,不过康熙却也并未多管,只摆摆手叫内务府大开方便之门,便随他们两口子去了。
等到隆科多从爱妾惨死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想要出阴招儿报仇时,却陡然发现四阿哥的府邸已经大换血,他的手已经伸不进去了,当即气得他是暴跳如雷,噼里啪啦一顿砍砸,转瞬间整个房间都成了一片狼藉。
奴才们远远的缩在门外,面面相觑具是一脸惊惧,谁也不敢进去劝阻。
自打李四儿死了之后,他们这位爷就疯了,脾性愈发暴虐,动不动就要狂躁发怒,手里的大刀可不是摆设,先前还有人被砍伤了呢,以为他不会砍人就上前劝,谁知险些被直接砍断了一条胳膊,得亏多得快了那么一点儿。
这时,一串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奴才们转身一看,就见佟国维和赫舍里氏夫妻两个匆匆赶了过来,顿时犹如见着救星一般。
隆科多这样发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佟国维很是有经验带了一堆小厮,个个手里都拿着长棍。
站在门口见着他那疯样儿,佟国维当即脸一沉怒喝一声,“上!”
小厮们应声拿着长棍上前对着隆科多就是一顿打,只避开了头部这等要命的地方,身上其他地方却是一顿杂乱无章的乱棍招呼。
手里的大刀已经被打掉了,隆科多没了武器,赤手双拳面对这乱棍实在是力不从心,有心想躲想抵挡,可乱棍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处可躲,只得狼狈的抱头嘶吼咒骂。
“放肆!爷要砍了你们!你们这些狗奴才是要翻天了?快住手!”
赫舍里氏见儿子被打得凄惨,忍不住心疼道:“老爷,快别打了,这棍棒无眼,回头打伤了可怎么好?”
“慈母多败儿!”佟国维斥道:“他就是欠收拾!整日在家中动不动就发癫发狂,再不好好管教他,赶明儿他就敢一把火烧了咱们一家子!”
赫舍里氏张口欲言,可回想起这些日子儿子的疯癫状态,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默默擦着眼泪,咬牙切齿道:“都怪李四儿那个妖精,将我好好的儿子迷成这副德行,还有四阿哥……也是多管闲事,可恨……白瞎了孝懿皇后养他一场,如今他就是这样回报我们佟家的,真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住口!”佟国维扫了眼周围的奴才,不悦的瞪着他的老妻,“大庭广众之下胡咧咧什么呢?愈发的活回去了!”
赫舍里氏闭上了嘴,但那表情显然是不服的,丝毫不觉自己骂错了。
屋子里隆科多身上不知已经挨了多少棍子,最终实在是支撑不住被一棍子打倒跪在了地上,怒道:“阿玛快叫他们住手!”
佟国维挥挥手,令奴才们都退出去远远的,冷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可曾知道错了?”
隆科多阴沉着脸不吭声。
佟国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张脸上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颓废至极,眉眼间尽是阴郁的气息,一双眼睛阴恻恻的,布满了血丝以及嗜血的癫狂……越看越心惊。
这还是那个令他骄傲的儿子吗?
“一个女人,当真就这般重要?”佟国维很不解。
“四儿是不一样的。”隆科多抬起头来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却莫名叫人觉得有些脊背发寒。
佟国维死死抿着唇,忽而感觉有些泄气,这个儿子莫非当真因为一个女人废了?
父子二人对视着,沉默了半晌,佟国维有些无力的说道:“你最近老实些在家里养伤,报仇的事……从长计议。”说罢,拂袖而去。
赫舍里氏有心想要劝劝儿子,可面对他那阴郁狠厉的模样,心底却也不免有些胆寒,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着佟国维走了。
走到外头,忍不住就失声痛哭起来,“冤孽啊!真真是冤孽啊!那个贱人究竟给他下了什么蛊……我好好的一个儿子,自打碰见那贱人就彻底变了一个人……原以为那贱人死了就彻底解脱了,谁想……早知他会因为那贱人的死如此疯癫,还不如求皇上饶了那贱人一命……”
过去李四儿在时,虽说她为人嚣张跋扈心狠手辣,惹了不少是非,但好歹隆科多还是正常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废人一般。
想到这儿,赫舍里氏的心里就不禁充满了怨恨,恨胤禛多管闲事,恨李四儿是个害人的妖精,甚至连她自己的亲兄长都怨怪上了,若非他弄了李四儿回家当小妾被隆科多看见,哪里又有后来这么多事?
佟国维听着她叨叨个没完很是烦躁,直接抬脚就迈进了书房,压根儿懒得搭理她。
几个儿子里头他最疼爱最看重的就是隆科多,盖因隆科多是最有能耐最出息的那一个,让他深信隆科多将来必定能接替他带着佟家更胜一层楼,也正是因为这,他才一直对隆科多处处维护,甚至李四儿做出那样的事来都因投鼠忌器而选择了帮忙遮掩。
可是这些日子他冷眼看着隆科多的表现,却实在是失望痛心不已,尤其那双疯狂的眼睛……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这个儿子废了!若仅仅只是自己颓废在家也就罢了,可那布满仇恨的眼睛那疯狂的状态却让他心惊肉跳。
他怕隆科多沉溺仇恨会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去向四阿哥展开报复,四阿哥毕竟是皇子,想报仇也应当从长计议徐徐图之才是,可隆科多那副样子,还能有理智吗?若是轻举妄动,指不定会连累到整个家族,拖着佟家一起掉进深渊。
不仅如此,他觉得隆科多其实也是恨他这个阿玛的,甚至是家里除了玉柱以外的每一个人……会不会,有朝一日隆科多真的发疯一把火就烧了整个家?
忆起那双疯狂嗜血的眼睛,佟国维实在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许久,最终一咬牙,悄悄叫来了心腹。
于是,当天夜里隆科多一碗汤药刚喝下去,顿时就觉得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隆科多大惊失色,一脸狠厉的瞪着自己面前的小厮。
那小厮苦着脸道:“三爷恕罪,是老爷吩咐的,老爷说……三爷神志不清,以防三爷伤害到自己和其他人,只能叫三爷暂时在床上躺一阵了。”说着,便招呼了两个人将他一起抬到床上去。
隆科多顿时怒不可遏的大声叫骂起来,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都骂出了口,此后一连数天都是如此,骂得累了就歇一会儿,歇完了就接着骂,整天整夜不带个消停的。
院子里伺候的奴才被这般整日魔音灌耳都弄得有些不胜其烦,愈发的就不爱往屋子靠近了,且如今老爷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是放弃了这位三爷,就连太太来看过两回之后被骂跑了都不再来了……于是奴才们自然而然的也就懈怠了,渐渐地伺候起来也就愈发漫不经心,大多时候都是躲在自己的房里吃酒耍牌消遣,竟是谁也不乐意去伺候主子。
这也难怪,奴才虽是伺候人的,可又不是受虐狂,谁能乐意天天上赶着去找骂?
岳兴阿来到院子里时就一个人影也没看见,显得格外冷清萧条,脸上顿时就露出了一抹讥笑来,不急不缓的推门进了屋内。
隆科多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的喊道:“水……水……”声音嘶哑干涩,嘴唇都爆皮了,显然已是长时间未曾进水。
却原来那些奴才不愿听他整日无休无止的叫骂,故而每日只给他极少量的水而已,连饭食也每日只给一顿,叫他又饿又渴想骂也骂不动。
岳兴阿的印象里,这位阿玛向来就是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何曾如此狼狈过?长这么大真真是头回见,可他却莫名的兴奋起来。
“大名鼎鼎的佟三爷竟也有今日?”
隆科多恶狠狠的瞪他,咬牙切齿道:“逆子,给我水!”
岳兴阿脑袋一歪,状似很好奇,“阿玛要水做什么呢?阿玛不是说李四儿死了就要跟着她一起死吗?只要断了水,不过几日阿玛就能如愿去见你的爱妾了。”
还未报仇,他的玉柱还未长大,他怎么能死?
隆科多的眼神愈发阴狠起来,不等他发怒,就见岳兴阿乖乖巧巧的笑了笑。
“阿玛别急,我这就给你倒水。”说着,便果真拿了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
隆科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颇有些急不可耐,可紧接着却又看见岳兴阿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撒进了水里。
“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想弑父不成?你这个逆子!”隆科多大惊,忙喊道:“来人!快来人!”
“阿玛别喊了,奴才们正玩的高兴呢。”岳兴阿小心翼翼的将那杯加了料的水端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扶起他的脑袋,脸上仍是乖巧的笑,“阿玛别怕,我怎么会毒死你呢?额娘被你们折磨得那样惨,我怎么会这般轻易叫你去死呢?阿玛放心,这只是一点叫你说不出来话的药罢了,不伤性命的,我只是想叫你不能跟玛法告状而已,阿玛快喝了吧,不是口渴了吗?”
隆科多心中惊骇,拼命想要躲那个茶杯,可自己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碗茶水入了自己的口。
岳兴阿看见了他眼底的惊惧以及深深的恨意,但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兴奋得几乎颤抖起来。
向来高高在上主宰他们母子命运的阿玛,终于倒下任他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