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完成家人的期盼,高中探花后,他决心离家闯荡一番。
他要去攀爬大大小小的山川,去看看江河山海,去替贫苦者打抱不平仗义执言。
右相府早就知道他的想法,没有人阻拦他。这也是王尚书当初自己的诺言,承诺王时景若中状元后,便不再管他。
虽然王时景没有当上状元,但他走到今日,已经超过许多人的期盼。
王时景巡街后,便在家中安静整理自己要启程的包袱,陈皎知道好兄弟要远行,时常来找他玩。
直到有日,王尚书脸色难看地归家,得知陈皎不久前离开右相府的事情后,当即怒气冲冲地去找王时景。
他脸色难看,厉声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
从前他们一直猜想陈皎和陈镜瑶两人不和,一直试图从中寻找机会,送家中女眷进入宫中,扶持下一位太子。
如今他们得知陈皎和陈镜瑶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人,才发现自己忙碌的一切都是空谈。而他们还因此错过最佳向陈皎发难、逼陛下废后的时机,又怎能不气。
王时景面色镇定:“这么重要的事,爹你都不知道,我又哪里知道?”
王尚书气急败坏:“你和她在国子监同进同出,两人关系好成那样,你会不知情?”
王时景掏掏耳朵,随意翻身上树,反问道:“爹你和陈兄日日同朝,不也没发现吗?”
王尚书将信将疑,最后甩袖匆匆走了,忙着跟右相商讨要如何在此事中获取最大好处。即使不能让陛下废后,借机让陛下纳一位王家女儿做贵妃也好。
眼见王尚书远去,王时景看着对方的背影,随后转过眼,悠悠看向头顶漫天桃花。
他懒散躺在树上,摇了摇手中折扇,良久叹了声气。
他怎会不知晓?
王时景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要早。当他从考场出来后,陈皎与他分享好消息,委婉地说宫中皇后有孕时,王时景便窥见了端倪。
后来陈皎离京数月,皇后产下一子,王时景便几乎确定真相。
此前所有猜测疑点在此时连成一条线。多年好友竟是女子,王时景难以言喻自己的情绪。
当然会震惊,还有尴尬无措,也会生气。他想过冲去侯府质问陈皎,却又停下脚步,心知肚明自己开不了口。
两人是知己,陈皎既然不愿意说,便有不得不说的理由。无论当初陈皎为何会女扮男装,但对方走到如今已然没有回头路。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当对方不愿揭开真相时,身为好友最好的做法便是替对方保守秘密。
所以当王时景知道陈皎有秘密时,他默契地不去探寻追究。
但到底不再似从前。陈皎多么机敏,大约已从两人言行相处中知晓他猜到了真相。
但王时景不问,她也没有开口。
王时景和陈皎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个问题,陈皎没有问他知不知道,他也没有追问陈皎为何不说。
直到后来他离京游学,陈皎亲自出城门送他。
她盯着王时景的眼睛,最终玩笑说:“路途遥远,山水有相逢。时景弟你这一路慢慢走,且不急,总之日后有我一口饭吃……”
陈皎语气依旧是笑着,眼中却有泪光闪烁,以至于她没能说出后半句话。
其实她想说的是,王时景对不起。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请别怪我。
这些年的隐瞒,终究是她有愧于他们的友情。
随着王时景即将离去,两人曾经相处的场景也浮上心头。
两人欢笑着上酒楼的兴奋热闹、勾肩搭背打打闹闹逃学的欢笑、一起被夫子罚站痛骂的惆怅、清晨急急忙忙抄作业时的慌张、你追我赶争抢鸡腿时的唾骂……
王时景笑了起来:“我自是知道。”
他拍了拍陈皎的肩膀,语气平静地说:“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临行前,他对陈皎拱手道:“已到城门外,送别便到此罢。此去经年,陈兄一切保重。”
天边黄昏,青年翻身上马,身影在夕阳下远去。
陈皎怔然站在原地,望着旧友离去的背影。良久,等右相府的人都陆续回去后,她想了想,决定顺着王时景离去的路再往外送几里。
她知道王时景骑着马,想必早已走远了,自己此时再赶也赶不上。
陈皎只是下意识地想要再沿着这条路走一走,算是回顾曾经两人的青葱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