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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苦(2 / 2)

余光里,魏玘立于窗边,环臂身前,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阿萝茫然:“怎么突然僵硬了?”

辛朗咬紧牙关,只道:“无事。我该走了。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不然……朋友要动怒了。”

他俯身,本想扶住阿萝的肩膀,双手却当空划过、没有落下。

“阿萝,你记好。不过后日,就会有人来接他走。在他离开之前,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与他保持距离,不要靠得太近。”

言罢,辛朗迈出院篱,身影逐渐没入林间。

阿萝站在原地,眨着眸,只觉辛朗奇怪得很,又好相处得很。此刻,她倒是记起采药之事,将臂间小篮一挎,往药圃忙碌去了。

院落人影不再,只有缥缈的小调迎风而起。

听见歌声,辛朗脚步一顿。

他知道这支歌谣——是《离别曲》,相传系勇士奔赴沙场前、与家人作别时所作。

辛朗没有回头,只觉鼻腔酸涩,愧怍与悲恸在脏腑翻涌。

他明白,魏玘方才的所有言行,均是在试探他与阿萝的关系。这是魏玘存心暴露给他的,既是冷酷的威慑,也是仁慈的明示。

但不论魏玘初心如何,只要待阿萝好,就是待他辛朗好。

毕竟,身为胞兄,他已经亏欠阿萝太多了。

……

采好药草后,阿萝返回竹屋,甫一入内,便被明光晃了眼。

魏玘背靠竹椅,神态慵懒,正抛接着一柄短刀。那刀业已出鞘,外柄镶有翡翠与红玉——屋内的明光,一半出自冷刃,另一半出自宝石。

分明是危险的兵器,落入他手,竟似普通的孩童玩物。

阿萝不敢出声,怕惊扰魏玘、害他受伤。

倒是魏玘先发现她,轻车熟路地擒住短刀,将之收入鞘中、拍在桌上。

阿萝见状,松了口气。

她颦眉,道:“你总是做危险的事。”

听出她话里的担忧,魏玘挑眉,五指一曲,支颐看她,道:“我只做有把握的事。”

阿萝抿唇,不接话,提篮往桌边去。

她埋头忙碌、整理药草。魏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同你说什么了?”

阿萝头也不抬:“说了好多。”

“说他叫辛朗,说他和你是朋友,说他是巫王的儿子,说我不用在他面前行礼……”

她又想起什么,才回头:“他还叫我别和你走太近。”

魏玘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小叛徒,就这样把辛朗给卖了。

他来了兴味,凝视她,追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阿萝眨眼:“我吗?”

她开始思考,便收指,虚虚点着唇,认真想了一阵。

“我感觉,你总是在变样子,一会儿看上去很好接近,一会儿又把人推得远远的。你像狮,也像虎,有时候有像蛇,还像受伤的小犬。”

魏玘本不露声色,听她提及小犬,当即沉了脸。

他尚未发作,又听阿萝道:“但我更希望你像鸟——快乐的、自由的鸟,不用一直呆在笼子里,可以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见到所有你想见的人。”

阿萝转身,再度忙起来,只留给魏玘一道窈窕的紫影。

“辛朗告诉我了,你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很好,你本来也不该留在这里。”

言罢,她低头,将药草摘断,倒入药钵碾磨。

魏玘也不再开口。

竹屋内,徒留捣药笃笃,再无其余声息。

过了一阵儿,低低的响声传来——似是有人以手指叩动桌面,听着杂乱无章、分外烦闷。

片刻后,魏玘起身,走出竹屋。

阿萝转头,望着大开的屋门,迷茫地眨了眨眼。

怎么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

直到傍晚,魏玘才回屋,还带来了一卷织金锦。

彼时,阿萝正在制药,只叫他暂且将织金锦放在桌上。待到入夜,她终于结束,才洗净双手,坐到桌边,捧起锦缎查看。

织金锦果真名不虚传,经烛光一照,映出满室金光。

阿萝爱不释手,寻了剪子,照着心里打好的形儿,再度忙起裁剪来。

魏玘也坐于桌边,又在丢刀,并未注意阿萝。

他恢复了寻常的冷脸,黑眸如积深冰,仿佛先前的躁郁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冷锋凛冽,割破金光,刺得阿萝不好受。

她放下裁好的布,抬手半挡眼帘,道:“子玉,你晃着我了。”

魏玘停了动作。

阿萝不知他为何爱玩刀,奇道:“你今日怎的不看书,一直在玩这个?”

魏玘盯着刃沿:“为了等人。”

阿萝一怔:“还有人要来吗?”

不知为何,于她而言,有人造访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此刻,她莫名高兴不起来,甚至……为此而呼吸收滞、心跳加速。

魏玘并未答话。

晚风在吹——鼓动树林,沙沙环绕,撕碎婆娑的月影。

他掀起眼帘,低声道:“进去。”

进哪里去?

阿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偌大个竹衣柜。

魏玘的声音比夜色更沉:“快,进去。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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