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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山相(2 / 2)

她不通人情,却也在书里学过,人心隔着肚皮,只有张开嘴,才知道彼此的想法。

这是她予他的、最后的一点信任。

念及此,阿萝安顿好阿莱,走出寻香阁。

她立于阶上,向西眺望——那里有杜松指引过的谨德殿,青瓦金檐,是魏玘的居所。或许,杜松又在骗她,但至少,她要先去看看。

夜色茫茫,肃王府灯火如缀。

今夜的天似乎比从前更亮,但周遭却毫无响动,连方才的喧哗声与人声都尽数湮灭。

莫名地,阿萝有些紧张。

她提息,又吐出,定了定心,才走下台阶,往谨德殿去。

“阿姐。”有人自后唤她。

阿萝步伐一顿。

她知道,这些天,每逢亥时,鱼杏儿都在寻香阁外坐着,今夜也不例外。

阿萝不回头,只道:“你又要与我说什么?”

鱼杏儿道:“我看你先前一直望向谨德殿,如今动身,可是要去寻找肃王?”

阿萝道:“是。”

鱼杏儿又道:“你不要去了。”

阿萝不理,提步就走。

鱼杏儿拔高声音,喊道:“阿姐,你找不到他的!”

阿萝这才止步。

她回头,与身后人目光交错,道:“为什么?”

鱼杏儿凝视她,面色平静。

“阿姐不知,但府内已经传开了。”

“今夜,肃王有令,命全府典军集结于校场,道是要当众惩处一位典军。”

“所以,你去谨德殿,定然见不到他。”

阿萝闻言,心下一惊。

几是惩处一词入耳的刹那,她就想到了杜松的巴掌、秦陆的跪伏,还有魏玘那双冷冽的凤眼。

她心间不安,攥紧指,道:“那位被惩处的典军……叫什么名字?”

鱼杏儿疑道:“你问这个作什么?”

不祥的预感越发浓烈。阿萝咬唇,道:“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

鱼杏儿道:“我记不清了。似是姓秦。”

阿萝浑身僵硬,脸色煞白如纸。

她顿时生出一种猜测——是魏玘不允她离开,而秦陆要帮她,才受她连累、要被魏玘处罚。

转念间,阿萝回身,快步来到鱼杏儿面前。

她牵住对方的衣袖,脱口道:“可以请你带我过去吗?”

“去校场。去那位典军受罚的地方。”

鱼杏儿柳眉一皱,正要推阻,忽然又亮起眼眸,放下了将出未出的手。

她笑得温婉,道:“好呀。”

“我知道后花园有条小路,可绕到校场后方。你随我来吧。”

……

这夜,月光很亮,铺往阿萝脚下,火一般地灼烧。

她跟在鱼杏儿身后,穿行于无人的绿径。

四下鸦雀无声。

阿萝记着鱼杏儿的嘱咐,屏住呼吸,将足音压到最低。

若是平常,她与鱼杏儿的行踪定会被发现。可典军集结后,由仪卫代为夜巡。仪卫从前只行仪仗,论机敏,本就不如典军与宿卫。

因此,二人有惊无险,逐渐接近王府西侧。

一檐黑瓦出现在不远处。

黑瓦之下,是一整面石墙,暗沉厚重,独在中央设有门洞。而二人所处的位置,既受绿植隐蔽,又能将门洞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阿萝躲在丛后,看见火光迎风摇摆。

那是一支又一支的火把,受甲兵高举,被风吹得微耸,而甲兵纹丝不动。

火光之中,魏玘赫然而立。

他着了玄金蟒袍,衣袂翻飞鼓动,横眉低目,面庞漠戾如冰。

一名男子匍匐他足下,发冠散乱,衣衫红透,像一片蜷缩的、被人揉皱的布匹。

血腥之气分外刺鼻。

魏玘抬足,用靴尖踢向男子的肩膀。

男子身躯一斜,露出面庞,恰能容阿萝与鱼杏儿看见。

——那是秦陆的脸。

他双眼紧闭,血污四溢,看上去了无生机。

阿萝按紧双唇,竭力压住惊呼。她双足发软,险些跌在地上,被鱼杏儿一把捞住。

不远处,魏玘唇角一勾。

他撩袍,俯身,伸掌拽住秦陆的后发,轻易提起人半身。

阿萝看见,魏玘的嘴唇在动。

他似乎与秦陆说了什么,可她听不见声音,秦陆也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魏玘笑弧更深,宽和又悲悯。

眨眼间,响声骤起——

“咚!”

秦陆的头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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