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玘眉峰一挑,凤眸促狭更甚。
至此,阿萝心下已有了推论:所谓教她越语、讨他欢心,原是魏玘乐于见她出丑。
可她不想服输。
往后,她与蒙蚩离开肃王府,也要自上京返回巫疆,途中少不得运用越语。
哪怕魏玘笑话她,这也是她学习的机会。她早就有心研习越语,势要攻破如此难题,绝不会敷衍嬉戏、供人取笑。
阿萝凝眸,想起什么,便撑身,向前伸出手去。
转瞬间,纤指按上魏玘的喉头——温软,微热,像一团棉、一朵云。
魏玘错愕,举目看去,看见阿萝神色认真,杏眸闪烁,正凝视他,漾出清澈、明亮的浮光。
阿萝道:“你再说一次。”
魏玘并未回话。
阿萝不解,以为他不知如此学法,便道:“这是我在书里读来的。”
“书里说,有人识音不全,便用指掌感受。”
“从前,我阿吉教我识字时,我都十分顺利,从未讲不出话过。我不知越语难学,若像这样按住你、再去学,应当会好些。”
她柔声絮絮,将思绪和盘托出,面前人却久久不言。
阿萝疑惑,抬眉看去,对上魏玘一双凤眸——烫,热,墨如点漆,灼光沉沉,内里翻滚着千情万绪,却不叫她看懂一丝一毫。
她不解,只当他不愿配合,便要收臂。
“啪。”纤腕被捉住。
魏玘收指,拢紧她一截窄腕,径直挪开了她的手。
他低声道:“笨。”
下一刻,长指挪动,将阿萝的手牵往面庞。
她触到一片柔软、微凉,颤了刹那,便有温热、濡淡的气息,悉数汇于指尖。
魏玘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当碰此处。”
他沉声,嗓音微干,又道:“你碰喉口,如何记住唇形?”
阿萝眨眸,想自己许是记错,轻轻哦了一声。
她道:“那你再说一回。”
魏玘又不说话,只望阿萝,用那双黝黑、浓沉的眼,无言地凝着。
他看见,阿萝的唇在动,像两瓣丰盈的软桃,一翕一开,似在说些什么。可他一个字也不曾听见,似被她的指尖烫过喉头、灼伤双耳。
教她越语,确是他真心所致。
昨夜,与周文成相谈后,他切实想过放手。他想,是他将阿萝带出小院,在放她离开之前,总要教她什么,以应往后生活,也不算他亏欠。
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本该克制心念,不日后放她离开。
可她凝视他、触碰他时,他却希望——此后余生,她只注视他一人,在意他一人。
是她非要招惹他。这不是他的过错。
“你怎么了?”阿萝道。
她不知魏玘所想,又看他沉默良久,对此越发茫然。
终于,魏玘敛神,道:“无事。”
“我说,你学。”
阿萝颔首,静默待他,便听他道:魏玘。
——这与方才读音不同。
阿萝听出异样,低头看书,又抬头,道:“你没有说错吗?”
魏玘道:“换了。这是本王的名讳。”
阿萝轻轻哦了一声,道:“可我想先学自己的名字。”
魏玘眯目看她,压迫感又往外逼。
阿萝抿唇,掀起睫帘,不甘示弱地盯他,倔强又纯稚。
她最不喜欢魏玘胡乱逼人。方才念错东字,她已经看过他笑、讨过他欢心了,他若守信用,自不会以此为由、苛待蒙蚩。